多年来深埋在心底的感受只有在萧夜心面前才敢吐露,宁远甚至情不自禁地落了泪,泪水划过脸庞时,依旧保持着笑容,道:“我盼着有朝一日你们能够达成心愿,但是请不要伤害陛下。”
萧夜心看着宁远绝然离去的背影,心头五味杂陈,她不由再望向文思殿,想象着此时正发生的君臣密议,喃喃道:“达成心愿?真的到时候了吗?”
杨坚和高炯的密谈一直持续到日落时分,没人知道文思殿里究竟发生了怎么样的交谈,杨坚是怒是悲,高炯是求是理,总之所有被那道门拒之在外的人都焦灼地等待着结果,那可能影响着整个大隋朝的未来。
文思殿的大门缓缓打开,等候在殿外的臣工个个引颈相忘,待高炯现身,他们便围了上去,询问杨坚做出了怎样的决定。
高炯面无表情,拖着那副已经支撑了大隋国政数十年的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入众人的视线,又在身边叽叽喳喳的询问声中默然离去,让等候多时的人们无从知晓答案。
不久后,杨坚传召独孤,杨广和杨俊本来陪同进去,却被內侍阻止,道:“两位殿下,陛下只传召了皇后,请两位殿下在外候旨。”
风雨欲来的窒息感让杨俊不由顿住了呼吸,他不禁转头去看身旁的杨广,见兄长和他一样面露紧张之色,他却只默默退到了一旁。
杨广同样静默,站在文思殿外,站在臣工的最前头,等候着杨坚做下最后的决定。
身后寂静一片,杨广从未觉得时间过得这样漫长,虽然眼前的一切都是悬而未决的未知,但他内心却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感,在时间的流逝中让他走向自己期待已久的那个结果。
夜色中,宫灯下,杨广颀长清俊的背影看来并不像杨俊那样沉重,只是因为四周太过安静,才让他看来比以往多了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沉默。
半个时辰后,文思殿的门再度打开,独孤在众人的翘首期待下,拿出了杨坚写下的圣旨——太子杨勇不敬天子,视为不忠,不睦兄弟,视为不孝,毒手杀妻,视为不亲,德行败坏,今废其太子之位,贬为庶人。
废储诏书下达的当时,在场众人各怀心事,神情各异,唯独杨广始终默不作声,面无表情。
看众人散去,独孤走到杨广面前,道:“阿摐,回去吧。”
杨广定了定神,叮嘱独孤道:“母后照顾父皇,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儿臣无法时刻陪伴左右。”
身心疲惫的独孤在此刻听见杨广的关心语句顿时暖流涌上心头,原本紧绷的神情也随之松懈下来,道:“我知道,你也快些回去吧。”
余光中,独孤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萧夜心,那瘦削的身影几乎隐匿在夜色里,显然是一直在等杨广,又不愿意影响他。独孤甚感欣慰,道:“阿柔在等你,快去吧。”
杨广这才向独孤告辞,独孤看着他缓缓离去,萧夜心又迎向他,两人就这样并肩远去,仿佛这一切的变数纠结在此时都化作了烟云消散,唯有彼此的陪伴才最真实。
一声连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的叹息从独孤口中发出,她想起还在文思殿里等着自己的杨坚,立即进入殿内。
大兴发生如此变故,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愁。
从西北加急赶回的杨谅在废储的次日清晨终于到达大兴城门外,他策马疾驰向皇宫奔去,好不容易进了宫,却因为独孤的阻止没能立刻见到杨坚。
杨秀在确认了杨勇被废之后便从大兴城外入城,和杨谅前后脚进了宫。
还没近文思殿,他远远就望见了独孤和杨谅,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装腔作势道:“母后,儿臣晚至,请母后责罚。”
独孤对杨秀这惺惺作态的模样不屑一顾,责问杨谅道:“你一个人提前回大兴,置三军于不顾,可还有军规约束?”
“听闻父皇抱恙,儿臣实在……”
“你既拿着将印,就是我大隋的将军,如此枉顾军纪,怎配得上你父皇对你的信任?再者,你父皇的身体还没到要你们千里奔……”独孤知道自己失言所以停下,整理过情绪后道,“你现在立刻回去,像模像样地回大兴,也好让你父皇看着舒坦一些。”
杨谅理亏,独孤又如此强势,他便只能不甘心地从命,立即离宫。
杨秀还来不及暗嘲杨谅这灰头土脸的样子便遭到独孤冷遇。
“你的病好了?”独孤问道。
杨秀恭敬道:“不敢耽搁时日,还未痊愈。”
“既然抱恙,就回去好好歇着,你父皇龙体未愈,此时你也不方便见驾。”说罢,独孤转身进了文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