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夜心跟随独孤到达刑场时,已经有不少百姓在刑场周围围观斩首。
看着那些正在议论纷纷的百姓,萧夜心内心颇为感慨,或许她曾经她的国家在历史长河中陨落时,那些百姓也不过是像如今这样拿来当做谈资,而她一直在内心坚守的目标,同样不过是其他人将来茶余饭后的闲话。
正这样出神,萧夜心听见人群中的动静大了一些,她顺势望去,见囚车陆续而来,那些曾经为了西梁浴血或是一心重建家园的西梁旧部就这样被五花大绑着送上了行刑台。
萧夜心虽然知道他们这种以卵击石的做法并不明智,但他们用另一种方式做着和自己殊途同归的努力,只是他们的路途已经戛然而止,而她依旧还要面对漫长的斗争,不知何时才能到头。
一面心生感慨,萧夜心一面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人群。她知道今日这场斩首示众的戏码,是隋朝皇室做给天下看的,是用来警告那些试图颠覆杨家政权的不臣之人。她更清楚,自己的出现也是在独孤期待中的,以降者的姿态告诉所有人,归顺隋室才可能好好地活着。
萧夜心发现在人群中确实有一些形迹可疑之人,但她无法判断那是谁派来的眼线,只能安静地陪在独孤身边,无声地看着昔日西梁的勇士在隋室的屠刀下身首异处。
刽子手挥刀的那一刻,萧夜心就闭上了眼。她本可疑睁开眼看着一切发生,但独孤在身边,她需要表现的坚强里必须带有冷血的成分,所以她要回避屠刀下最后的残忍。
萧夜心听着百姓们在刽子手手起刀落间的唏嘘声,不断压抑着内心积累的不忍和悲痛,一直到听见独孤叫她,她才睁开眼,长长地舒了口气,目光依旧不曾向行刑台移去半分。
“送晋王妃回去。”独孤冷漠地起身离去。
萧夜心由侍女扶着座上了回晋王府的马车,哪怕是独自坐着,她依旧强迫自己不要因为刚才发生的死亡表露太多情绪。
幼焉听说萧夜心回来了,立刻去迎,听萧夜心说想见杨广,她即刻引路。
杨广似是一整夜都没有休息好,面色有些憔悴,在看见萧夜心回来的那一刻,他悬了多时的心终于放下,拉着妻子冰凉的手,道:“都解决了?”
“解决了。”萧夜心的齿缝中逸出一声轻吟,她便再也忍不住来自身体和内心的双重疼痛,直接扑在了杨广身上。
杨广听见萧夜心一声强忍的抽泣,却不敢触碰她的身体,怕动了伤口,道:“我让幼焉去叫大夫。”
“我只想这样跟殿下待一会儿。”萧夜心合眼,终究还是有泪水落下,沁入杨广的衣衫里。
杨广耐心地等着萧夜心调节情绪,见她似乎好转了一些,才开口,语气里有些责怪的意思,却还是温柔的,道,“你还是不信我。”
“我怕让殿下太为难了。”萧夜心知道杨广是在责怪她私自进宫一事,“萧家的事,有些只能我自己去处理,眼下处理完了,殿下可以放心了。”
“在你心里,萧玚和萧家是比你自己更重要,所以你才可以为了他们连命都不要?”杨广看着萧夜心背后衣衫上渗出的血渍,道,“母后也是狠心,真的让你跟着去了刑场,杀人有什么好看的。”
杨广充满嫌弃的口吻让萧夜心轻轻笑了一声,有些事,夫妻之间心照不宣,就算节外生枝,他们至少还是向着同一个目标去的,所以这一次杨广这样埋怨她两句也就过去了。
“我在观刑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人。”
“哦?”杨广随即抬头唤道,“幼焉,把大夫叫来。”
萧夜心知道杨广要自己先疗伤,她不推辞,趁着空档道:“殿下往里头挪挪吧,我不想换地方了。”
杨广依言照做,如此他便亲眼看着萧夜心疗伤上药,稍后他依旧小心坐着,萧夜心趴着,两人就这样继续说话。
“你知道那些是谁的人?”杨广问道。
“我哪知道?”萧夜心看起来比先前轻松一些,道,“左右不过是太子、汉王的耳目,也或者……”
萧夜心满是试探的目光转向杨广,杨广则看似坦然地回应着,两人视线高低错落之下,杨广玩笑道:“若不是身体不方便,此刻我便收拾了你。”
说着,杨广笑了出来,或许是动作大了些,牵动了伤口,他眉头一皱,忍住了笑意。
“殿下向来有苦中作乐的本事。”萧夜心拉住杨广的手,道,“不管殿下有什么计划,我都支持。眼下晋王府里剩下我们这两个伤号,还需尽快把身子养好才是。”
“西梁旧部一事虽然解决得不甚圆满,但虽然解决得不甚圆满,但也算过了这一劫。虽然你没有主动提起萧玚,但我猜,他应是有所长进了吧?”杨广问道。
“说是我最在意这个弟弟,偏偏家中也是我最对不起他。如果当初不是我硬要去建康,他也不会追去,兴许这一生能顺遂快乐许多。”
虽然当初是萧夜心的一意孤行促成了他们的相逢,但那段求而未得的时光却不是杨广愿意想起的,哪怕时过境迁,他依旧心有不甘,不由抓紧了萧夜心的手以示惩罚。
萧夜心疼得低吟也不见杨广松手,她却笑道:“殿下如此小气,胸中如何装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