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有意避嫌,但独孤始终思念这好不容易从江南回来的儿子,不日便下旨召杨广进宫一叙母子之情。
这日恰巧萧夜心去看望张氏,杨广便一人前去向独孤请安,不料遇上了宁远。
杨广回大兴时日不久,但细数也有段时间了,这却是宁远头一遭见他。两年时光如水流过,她乍见自己心仪之人,一时间千头万绪,竟是忘了礼数。
反观杨广从容依旧,见宁远若有所思,又有身旁多双眼睛看着,他刻意退开一些,道:“陈贵人也来向母后请安?”
风姿依旧的杨广更因为这些年来在政务中的历练而沉稳许多,宁远见他行事作风规行矩步,更不好表露一丝想要亲近的心思,只得匆匆回答:“正是。”
“那便一起吧。”杨广示意宁远先行,又跟在她身边,时刻保持距离,问道,“孤在江南时也听人说起过大兴的情况,这些年有劳陈贵人照顾父皇,侍奉母后了。”
“这本是妾身指责所在,晋王殿下无需言谢。”宁远克制着自己意欲往杨广身上飘去的视线,始终垂眼看着经过的宫道,看着自己早已乱了节奏的脚步。
宁远心绪翻涌却有意压制,杨广若不主动开口,二人之间便只剩下沉默,她不由暗道这将到独孤寝宫的一小段路,今日走来格外漫长煎熬。
“孤有些问题想请教陈贵人。”
杨广的突然发问让宁远顿时惊了神,她由此停下脚步,问道:“晋王殿下请讲?”
“其实事关江南,有些问题想与陈贵人商讨,又恐耽搁了看望母后的时辰,所以孤就先问一问陈贵人,稍后可有时间一聚。”杨广看来诚意十足。
宁远心思玲珑,知道了杨广的用意,点头道:“我许久未回江南,怕是记忆有所疏漏,晋王殿下若不嫌,稍后禀明皇后便是。”
于是二人一同前去向独孤请安,宁远便在最后向独孤请示道:“妾身有一不情之请,还望皇后准许。”
独孤因尉迟氏之事和杨坚冷淡至今,就连元氏都不似过去那般时常进宫探望,就只剩下宁远不时前来请安陪伴。她非天生冷血,虽然对宁远终究做了自己“情敌”之事耿耿于怀,到底也有些感触,又见宁远以下跪之礼恳请自己,她道:“何事?”
“妾身自知此言有失,但实在是妾身离乡日久,身为想念家乡风貌。今日恰好与晋王殿下相遇,晋王又自江南而归,所以妾身请皇后恩准,让晋王说些江南的情形给妾身听听。”宁远道。
独孤琢磨了一阵,道:“阿摐可要回去接阿柔?”
“阿柔今日回国公府,想是要傍晚才归来,儿臣有很多时间陪伴母后。”杨广道。
独孤点头道:“那你便与我们说说吧。”
杨广依言,逐一回答着宁远的询问,事无不言。
孤独在旁听了一阵只觉得有些困乏,道:“我是坐不住了,进去歇一歇。”
见独孤由侍女搀扶着离去,杨广这才向宁远致谢,道:“陈贵人蕙质兰心。”
虽仍有侍从在外头等候,但眼下已不用再做戏演戏,宁远道:“晋王殿下有事,直说无妨。”
“孤想向陈贵人打听一个人。”
“何人?”
“张丽华。”
宁远原本还算平和的眼波陡然间掀起了巨浪,内心对张丽华失踪未曾磨灭的憎恶让她第一次在杨广面前失了态。
“我不认识这个人。”宁远背过身去,却又觉得自己失礼,遂又转向杨广道,“晋王殿下要知道她的事,在江南着人调查便是,何故问我?”
杨广观察着宁远隐忍的神情,放缓了语调,看来温柔,道:“孤想彻底了解张丽华,从真实品性到日常琐碎。想来想去,陈贵人对她应是了解颇深的。”
“晋王殿下了解她是要做什么?”宁远问道。
“是有心结未解,困扰孤多时,如今有了契机,便想就此做个了断。”杨广眉目含愁,在宁远的注视下低低叹了一声,“陈贵人若不想提起,孤不问便是。”
南陈旧事本就已成云烟过往,宁远不愿提及也是怕自己因此伤情。可杨广此时落寞的模样在宁远看来更令她不忍。思前想后,她终究松了口,与杨广细细说了关于张丽华的事,一如方才杨广同她讲述江南情形那样,事无巨细。
独孤宫中,杨广与宁远密谈甚久,国公府上,萧夜心正陪伴张氏和闲话家常,萧玚也跟来了。
“阿柔是该回晋王府了吧?”萧琮道,“否则晋王回去了见不到你,可该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