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父看向潘维的眼神陡然复杂了起来。
潘维仍旧垂着眼睛,似乎是站累了,还低头敲了敲腿,给祝欢递了瓶水。
“潘维!”
下一家进来的是地产业界有名的大亨:“刚进来就看见你开小差!”
潘维揉了揉眉心,和他握手:“哪知道您来啊,您来我都去门口接您给您停车去了。”
“就会应承我!”他双手握住潘维的,转头和潘父笑,“潘老弟啊你看看你这个好儿子,每次我攒局都不答应啊,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下次一定去,一定一定。”潘维笑,“前段时间瞎忙,以后只要您叫,都空,都空啊!”
“他叫空,那我呢,”扬着声音接茬的,是门口刚走进来的另一位老朋友,律师界的老台柱子,清高的很,很少参与这样的场合。
潘父本想迎上去,却发现来人的目标也是旁边的潘维。
“都空都空,要不这样,干脆过两天我攒局,我请您们喝酒行不行。”
“真的真的,我不溜,保证啊!”
这时候刚好是人进场的高峰,潘维却被一众大亨围在中间堵在门口,神色自若地应着所有人。
寰时创立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文化产业这种东西本来就很难定性,这些年又是发展的高峰期,潘维眼光独到又有家世垫着,寰时往上蹿的势头是一天比一天好。
潘维也并没有满足于现状,在寰时之外,自己又脱身出来,在很多实业上进行了私人名义的投资。前几年是地产,后来是建材,到今年,又转向了医疗器械。
他八面玲珑,玩儿开也玩儿得起,私人时间大半都在社交上,不管在哪个圈子,朋友实在是都不算少。
今天虽然面上是潘家的局,是潘母的生日,但谁又敢说,这里的一大半人,不是为着潘维的面子来的呢。
潘家的实业已经不行了,潘父又迟迟不肯改革,这几年滑落得厉害。要不是有潘维在帮衬着,潘父今天还有没有面子站在这里估计都难说。
潘父自己心里早就有数,所以对潘维,这几年他也慢慢开始不敢说重话。因为他唯一可恃着的,就是自己这个父亲的身份和手中还有的这一些他以为潘维还接触不大的人脉。
他知道今天也许潘维会抢了风头,可没想到,真正经历起来的滋味,却是这样的难受。
潘母的手指紧紧地按着自己手上的一个翡翠戒指,脸色不算太好。
祝欢站在他后面倒是一点芥蒂都没有的样子,偶尔潘维那儿说话带到他,他也能在潘维的示意下一个一个招呼过去,礼貌且大方。
潘母意识到潘维的强大,其实比潘父要早的多的多。
那时候她丈夫要谈合作,一个文人实在得不到什么好的条件。她又不懂,祝欢还小,她迫不得已去找了潘维。
潘维答应了,只用了一顿饭的功夫,就帮他谈到了原本连想都不敢想的待遇。他们感谢的时候,潘维说起这件事情的态度实在可以算得上是轻描淡写。
她抬头看着自己身边这个高大的儿子,一时间心情复杂。
潘维还能站在这里的唯一原因,估计也就是为了她怀他的十个月,和尽心抚养的头五年。
照理说,潘维这些年帮过他们的事情,怎么还都该够了。
她知道该知足,可是为人父母,有时候总觉得自己对孩子的控制是与生俱来的。
他们小的时候,自己是权威,所以他们要听话;他们年纪大了,就是长辈,所以他们要尊敬并且顺从。
养育之恩,无以为报的。
她攥紧了自己的戒指,决定她还是要以母亲的身份纠正潘维的性向。
自己是为他好。
自己在他人生的前段没有能帮助他,但也不能让他在大方向上走错了。
迎完了名单上的所有宾客,潘维看了看表。
这个时间,所有人都站在了大厅里的自助餐桌旁。喝酒的喝酒,谈事情的谈事情,本来显得空空框框的大厅里一时间非常热闹。
潘父和潘母是率先进来的,后面跟着祝欢。大家给他们腾出了一条路,却始终没有看见潘维过来。
门口的迎宾台已经收走了,天也暗了下来,外面除了路灯,一片漆黑。而潘维就站在明亮和黑暗的交界处,半侧着身子看着外头的黑暗。
里头的人慢慢安静下来,大家都凝神看着靠在门上拒绝侍应生关门的潘维。
身形修长的年轻人揣兜靠着,侧脸精致眉目疏朗,笑起来看向大家的眼神带着歉意。
“抱歉,等一等家里人。”
他这么开口,没人敢说不。
潘母一时间懵了,潘父想上前说些什么时候却被祝欢拦住了:“叔叔,这样落大哥的面子,不好看。”
五分钟之后,一道车前灯的光撕破门外的黑暗。
大家就这么看着潘维表情在一瞬间柔和下来,带着感染人的笑容,挥手让人去帮忙停车。
从驾驶座下车的是一个年轻人。
黑暗里只能看见他大致的剪影,轮廓硬朗姿态优雅。
等到他慢慢靠近光源,众人才看清楚了全貌。
高个,修长,黑色的西装勾勒出宽阔的胸膛和劲窄的腰线。微长的头发用定型水打理过,留了几缕不经意地散在两边,一双眼睛寒潭似的冷冽,五官精致神情冷清。
被这么多人盯着,他仿佛自带着聚光灯一般走着,脸上的神色却也很自然。
把手上的车钥匙递给门口的侍应生,他慢慢走进大厅,站定在潘维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