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宋愈的字迹,跟他拿着请路征鉴赏的自己写的诗的字体如出一辙。按说宋愈是当朝探花,满腹经纶,不至于连基本的时态都掌握不好。
而且,令仪不是周暄的小字么?宋愈是如何知晓的?不对,去年,周暄只怕还不曾有字。这里的“令仪”未必是周暄。那么,还有别人叫令仪不成?
至于周暄,路征记得清楚,去年的三月初四,周暄从绥阳长公主府回家,途中马车坏掉,他还送了她一程。
她那日并没有落水。——可是,焉知这不是被人阻止后的结果?那天周暄是因为不小心污了衣衫,提前回还的。
路征知道,他该立即合上书本,放回原处。——毕竟这是他人*,不是他该看的。然而“令仪落水,需阻之”这几个字引诱着他,默默地翻开了下一页。
下一页,仍是类似的句式,去年某月某日,在某地会有何事发生,需如何如何。下角又有小字,已成。
路征心头疑云更重,莫非这是一本预言书?或者是宋愈故意放在了此地,想迷惑于他?
不对,宋愈怎会猜到他会随手抽这一本书呢?这概率也太小了些。
路征想不明白,迅速向后翻去,每一页均是这般句式,下角的小字并不相同,有已成,有未能成。所记录之事,有家国大事,有宋家小事,另有两个名字多次出现,一是令仪,一是阿蓉。
他记忆力极佳,一目十行,很快翻过数十页。越看越惊,及至看到“姻缘缔结,由此日起,需求亲于周家”时,他更是眼皮突突直跳,心中慌乱不安。还是这一页下边的小字“未能成”,让他稍感安慰。
这个时候,好奇占据了上风,他强烈的道德感先放置一边。他干脆直接翻到了后面,一看时间,却是数年后的某月某日,“痛失吾妻令仪,今世重来,必珍之重之……”
路征知觉眼前一黑,他揉了揉额角,又往回翻看。若这书本记录为真,那么宋愈将会在明年迎娶“令仪”,之后伤其甚深,及至其香消玉殒。
路征深吸了口气,从书本里的其他记录来看,这个“令仪”八成指的是周暄。无他,书本中多次出现了忠勇侯、周家……除了周暄,不可能是别人。
但是这跟现实并不符合,宋愈有没有向周家求亲,他并不知晓。可是宋愈目前还没有订婚,却是真的。
——不对,那一页上写着,未能成。也许宋愈真的想了,并且试了,只是没成功而已。
路征默不作声将《诗经》放回原处,细细思索方才看到的内容。若按那书本的说法,皇帝会驾崩于四年后,以后继位的会是二皇子,而大皇子和皇后朱氏会暴病而亡。大皇子妃侯氏会生下一子后自尽,其子由二皇子抚养。兴国公府田家依然风头无二
当然,这些已然让路征吃惊,更让他耿耿于怀的是,按书本中说法,宋愈会迎娶令仪,却不知珍惜,心中惦念那个阿蓉,然而又因为种种原因不能与其相偕,故此冷落令仪,伤害令仪,害其早逝……
如果那个“令仪”真的是周暄,若真是周暄,他怎么能忍?他怎么舍得?一直被家人捧在手心,被他当做宝贝的周暄应该是永远开心快乐的。
路征微微闭上了眼,如果他没猜错,那个宋愈可能跟他一样,也不是现世的普通人人。他是来自异世界,而宋愈,则是重活了一生。
——若是别人,可能不敢凭一本模糊不清的书本就下这样的定论,然而路征自己经历过生死,又是穿越之人,什么都见过了,也不觉得很难以接受。
不过,宋愈是重生也好,不是重生也罢,跟他关系不大。反正,周暄跟宋愈不会有任何关系,过去不会,将来也不会。
他奇怪的是,若按书本所说,宋愈对令仪有愧疚而无情爱,心中惦念的全是旁人。那么既然重生了,为什么不在未成亲前就追寻心中所爱,而是去招惹上辈子早逝的令仪呢?既然不爱,何必还要去求娶回家中?从字句上看,宋愈明明对令仪愧疚很深。如果觉得对不住她的话,最好的做法难道不是放手让她自己幸福吗?以补偿的名义去招惹,去娶回家,真的好么?
还好,求娶那一页上写着“未能成”。不管这个“令仪”是不是周暄,路征都悄然松了口气。
在翻看完那本《诗经》的十分钟内,路征已暗暗下了决心,想办法,和她永远在一起。他喜欢她,他有信心,也有能力让她幸福。为什么不主动去争取?难道真要她嫁给别人?——不,他永远都不想看到那个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