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风小雅终于从她手中将手抽出去,然后,轻轻按在她头上:“傻孩子……”
裳裳哽咽:“我不是孩子……”
“是啊,你长大了。我竟忘了,原来,你已经长大了……”风小雅说这话时,哀伤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坚决,然后抬头,看了薛采一眼,“晚衣的去处,裳裳知道。让她带你去。”
薛采还没说什么,叫裳裳的女子已面色大变:“公、公子!你、你要打发我、我走?”
“你去吧,然后,不用回来了。”风小雅说完这句话后,似乎已经累到了极致,便闭上了眼睛。
裳裳颤颤的扶着床沿站起来,喃喃道:“不……不……我、我……我不走……”
管家立刻横在风小雅床前:“既然如此,你快收拾包裹吧。”
“林管家,不要赶我走……”原先的激动、固执,瞬间不见,转变成了慌乱无助的表情。裳裳抓住管家的手,颤声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饶了我吧。只要不赶我走!只要能让我继续留在公子身边,我保证不再乱说话、乱做事!”
管家轻轻一叹:“便是公子不赶你走,你觉得,我们能让一个会在湖里下毒的人,继续留在这府里?”
裳裳重重一震,松开手,后退两步,啪的跌坐在地。
管家强行将她扶起来,带了出去。
门合上了,房内又陷入一片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先开口的人是薛采:“我可没允许你拿我当包袱收容所。”
风小雅低声一叹:“她带你找到江晚衣后,你就任她去吧。”
薛采眼底似有异光:“她若死了?”
“她的武功足以自保。”
薛采轻轻一哼,不再说什么。
我却听的难过起来,看这意思,真的是放手不管了啊!此人好狠的心!不管怎么说都是伺候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丫头,怎么说赶走就赶走了呢?
这时,风小雅将目光虚弱的朝我看了过来:“姑娘,我的花,还有救吗?”
我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本还盼着薛采再替我传达一下意思,却见风小雅点了点头道:“是没十足的把握么?没关系,能救活多少,是多少。一切,就劳烦姑娘了。”
此人也看的懂我的手势。
七窍玲珑心的人,以往一个都遇不着,而这会儿,却一遇好几个。我看看风小雅,看看薛采,再看看孔三关,不知怎的,忽然有些欢喜。
为了天外飞来的这段奇遇,更为了,这些能够懂我的人。
四
我就这样留在了风小雅府中。
虽然对他赶走裳裳一事稍有不满,但后来管家曾告诉我,裳裳喜欢了风小雅很多年了,所以风小雅必须要赶她走。因为,只要继续留在他身边,裳裳便不会真正长大,拥有自己真正的幸福。
也是啊……风小雅病成这样,就算能娶她,又如何呢?恐怕没几年就要当寡妇了。与其来日痛苦,不如快刀斩乱麻。
想明白了这点后,我便释怀了,开始专心致志的救花。
我让人先把姜花全部挖出来,用软泥裹住根茎,先栽到盆里;再将湖水抽干,把湖边的土壤翻新,重新引入干净的、清洁的水源;最后,将盆里重新生根的姜花种回地里。
这段过程足足耗费了三个月。
每日里,风小雅都从窗口默默地看着我们行动,一看就是一天。
他真的是个很寂寞也很绝望的人。
一个人如果不寂寞,是不会闲的把每株花都长着几片叶子都给数了的。
一个人如果不绝望,是不会只敢用借物思人的方式去爱着别人的。
我听说,他思念的那个人,那个连名字都成了忌讳,不得在这个府内提及的人,是他曾经的妻子。后来,因为一些事情,离开了他。
谁都不肯细说那段过往。那大概,真的是,伤到极处的疮疤,不敢揭开,更无法直视。
十一月初一的早晨,我看到其中一株上面,重新绽出了花朵。
开花了!我好是欣喜,正想去禀报风小雅这个好消息时,却见另一人,竟也蹲在花前,望着花朵若有所思。
此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我身边?我吃了一惊,等再看到他的面容时,心中则是一喜——薛采!
他怎么又来了?!
对了,他上次带着裳裳走后,有找到江晚衣吗?璧国的瘟疫治好了吗?一连串问题在我脑中升起,我依依呀呀的比着手势,他果然一一看懂:“嗯,找到了。嗯,差不多了。我来找风小雅,他死了吗?”
怎么一开口就咒人家死呀。我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却还是开开心心的替他去通禀了。
因为我成功救回了这批姜花,所以府里头上上下下都把我视为大恩人,风小雅也对我格外客气,我把薛采带到他面前,他也不让我回避,望着薛采,也是满脸的惊讶:“你怎么又来了?”
他来看你死没死。我在心里替薛采答。
结果,薛采说的却是:“有件事情,想来想去,只能求你。”
风小雅却像是听见了世间最震惊的话一般,整个人一震:“你……求……我?”
“嗯。”
风小雅嘴唇一弯,笑了起来:“冰璃公子,这是你第几次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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