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花开时,如你所愿。
那是多少年前的誓言,兜兜转转,再次回到了跟前。失忆时所看不懂的眼神,在这一刻,明晰如斯——
他一直一直深爱着她。
“你说过的,我欠了我十年,所以,要还你十年。现在,既然我们都还活着,便是履诺之时了。”风小雅说着,抓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地吻了吻。
秋姜的眼神却越发悲哀了起来。
“你会好起来的。我会一直陪着你。”风小雅说到这里,笑了起来,“看,我们两个都是病罐子,正好凑一对。”
他一向郁郁寡欢,然而此刻这一笑,真真是明艳四射。
于是秋姜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一笑。
还能活,还能笑。
这大概便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了。最好的。
***
颐非在抄手游廊里,从这头走到那头,从那头走到这头,翻来覆去地走了不下二十趟。
游廊有一排长长的栏杆,他开始数:“去,不去。不去,去……”然而数到之前被他砸断的那根木头时,便迟疑了,“这根到底算不算呢?”
算的话,就得去。不算的话,就不去。
他纠结半天,索性哐当一下砸碎了另一根木头:“行了,这下明确了,去!”
他深吸口气,抬步走到小楼前,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出秋姜仍显虚弱的声音。
他推门走进去,却见屋里只有秋姜一人,不禁一怔:“他呢?”之前明明看见风小雅进来的啊,什么时候出去的?
秋姜坐在窗边,视线本落在窗外,有些发呆,此刻见他进来,便看着他。
不知为何,被她黑如点漆的双瞳一注视,颐非顿觉浑身上下更不自在了。“那个……我,唔,天挺好的。我呢,也挺忙的。主要雨也停了,地也干了……现在走,马能跑起来……”
“你要回芦湾了?”
颐非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后,点点头。
他尽量让自己笑起来,显得不那么扭捏和拖泥带水,“我回去后看看宫里头还有没有好东西剩下,有你用得上的药材立马给你送过来。当然,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写封信。咱们可是一路出生入死,过命的交情。别不好意思,尽管开口。”
秋姜静静地凝视着他。
颐非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只好清清嗓子道:“那……我走了。”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眼看他就要迈出门槛,秋姜忽道:“只是这样吗?”
颐非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了:“什么?”
“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
他顿觉自己的心飞快地跳了起来:“什、什么别的话……”
“我以为你会问我……”秋姜停下了,这一停顿让颐非觉得魂飞魄散,某种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再也无法掩藏,眼看就要冲出咽喉,不顾一切地宣泄而出时,后半句话出来了,“问我要不要跟你一起走。”
颐非的手指一下子抠紧了门框,声音更是暗哑了几分:“一起……走?”
“薛采在老师家里找到了四国谱。如意门目前有三万弟子,分散在四国,想解散他们,安置他们,都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也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哪有时间留在此处?”
颐非一怔,若有所思地回头看着秋姜,从她完全不能动弹的手和腿看到她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脸,哑然失笑。
“你还真是……”
“什么?”
“没、没什么。”他心里彻底服气了。亏他刚才紧张得差点魂飞魄散,以为被她看出自己的心意有了什么想法,结果,果然是自作多情一场。姬忽心中只有归程,还是归程。
但是,如果她真的想去芦湾主持大局,梳理后续事宜的话,也就是说……他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继续在一起……
颐非好不容易平息些的心又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你跟我走……那、那鹤公怎么办?”
他想他真是卑鄙,这个时候了竟还想着排挤情敌。
秋姜垂下了眼睛。
他的这个问题让她难过了么?颐非顿生后悔,连忙道:“那个,我当然可以带你一起走,只要你准备好了,我随时可以!”
“他走了。”秋姜淡淡道。
“走了?这个时候?!”颐非的目光再次从她的手看到她的腿,不敢相信风小雅会丢下这样的秋姜离开。他去了哪里?天下还有什么事会比照顾她更重要?
“他去宜国了。”秋姜说完,抬头忽然看向一旁的矮几,“我刚才送了他一个盒子。现在,也送你一个盒子。去看吧。”
颐非按捺心绪,走到几前,上面果然放着一个小小的盒子,打开后,里面有三张薄薄的纸。
他一头雾水地展开纸张,再然后,目光就钉在了上面,再也不能挪移分毫。
秋姜道:“我拜托薛采找到四国谱后,先把四个人的档籍送过来。琴酒、松竹、山水,这三个是给你的。”
纸张在颐非手中颤抖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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