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薛采及时赶到,跟风小雅汇合,然后随机应变,让江晚衣出面把朱小招引到罗紫的小楼,并在马车上给她诊脉时偷偷将假死药塞入了她手中。
到小楼后,罗紫又一直挡在她身前,品从目吸引如意夫人和朱小招的注意力,让秋姜掐着时间服了药。
品从目自知落入如意夫人之手会生不如死,为了彻底动摇如意夫人的心志,也为了给秋姜铺路,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的死给了如意夫人巨大的打击,再加上朱小招的死,如意夫人的精神不由自主地松懈了。
秋姜于那时开口问她四国谱,她果然告诉了她。
但如意夫人最终还是留了个心眼——她亲自动手又“杀”了秋姜一次。
这一箭可真疼啊。
秋姜在梦中看见这一箭,穿过她的身体,射中如意夫人的脸,然后,再穿过她的头颅,射中了品从目,最后,穿透品从目射向了遥远的墙角——
那里坐着一个白衣少年,一边捧着书,一边拿起青团子吃。
秋姜泪流满面地注视着那个少年,看着箭头最终来到了他跟前。
快逃啊,阿婴。
快逃!快逃啊!!
她拼命挣扎,想要冲过去推开他,然而,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束缚住了,完全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支箭射进了他体内。
少年手中的青团子啪嗒落地,镶嵌在青团子里的棋子哒哒哒地滚到她脚边。
那是一颗黑色的棋子。
再然后,无边黑暗席卷而至,将眼前的景象连同她一起吞噬。
阿婴……
***
一道霹雳划过夜空,雷声轰鸣,暴雨却迟迟未下。
就像三尺外的小楼,房门紧闭,江晚衣仍没有出来。
颐非坐在抄手游廊处的栏杆上,看着夜空中诡异变幻的景象,心中盼这场大雨快下,又怕这场大雨真下。
就像他既盼小楼的门快点打开,又怕门打开后江晚衣告诉他不行,救不活秋姜。
秋姜的身体本就在海难中受了重伤,一直没有好好调理,又连日奔波,被朱小招落井下石地戳了好几下。按照江晚衣的话说:“就算我不给她假死药,她也能真死。”
他这才知道,江晚衣上朱小招的马车时,这场最后的局便开始了。
而这一局的关键是——让如意夫人确信秋姜会死。
虽然中途出了很多意外,但最终还是得到了四国谱的下落。薛采已安排人去品从目家中搜寻了。所有人都在忙碌。他本该尽快回芦湾,那里还有一大堆事等他处理。
可他不敢走。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这一走,就再也再也见不到秋姜了。
颐非屈起膝盖,将额头抵在腿上,眉毛处到后脑勺像有无数根铁丝拼命箍紧,像是芦湾一个个衣衫褴褛的百姓,一栋栋残破不堪的房屋,在不停地召唤他……
他突然跳起,一拳狠狠地砸在栏杆上。
栏杆咔擦一声断了。随即响起罗紫的惊呼声:“你这是干什么?!!”她冲过来,无比心疼地抓住断裂了的栏杆,凄声道:“这可是我特地从东海运来的黄花梨啊……”
颐非觉得有些尴尬,忙落地站好,想要道歉,却又觉得更尴尬了。
罗紫对他怒目而视:“你为何不去做你该做的事,留在此地祸害我的宝贝?”
颐非叹了口气。
“你还有脸叹气?”罗紫围着他转了好几个圈,突然跳起来打他的头,“皇位啊!皇位在等着你啊,还不走?!”
颐殊仍在薛采的控制中,颐非此刻回去,正是趁机收买民心积累功勋的绝佳时机。筹谋了那么久,期盼了那么久,却偏偏卡在此处,连她看了都着急来气。
颐非没躲,生生挺了那一下,然后又叹了口气。
罗紫冷笑道:“亏我以往还觉得你是铭弓的孩子里最成气候的一个,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感情用事的麟素。你比他还废物,你想为了美人不要江山,也得看看那美人心里有没有你。人家是有主的,莫非你还想跟鹤公抢?”
颐非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神色显得有些古怪而复杂。
罗紫便又抬手打他头道:“看什么?怎么我说不得你?名义上我可还是你的母妃呢!”
“你会跟我回宫么?”
颐非轻轻一句话,令罗紫动作顿止,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断了的栏杆,最后也叹了口气。
“白泽公子想让如意门的可怜人儿们全都‘归程’,却不知有些人,是没法回家的。”罗紫说着颇为讽刺地笑了一下,“他站得太高了,把世人都想得太好了。在我看来,他比颐殊可疯狂多了。我能理解颐殊,但我理解不了他。”
颐非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我也不是很理解,但我敬佩那样的人。”
“是啊……起码这个狗屎的世界里,真的有一帮人在做一些让它变得好一点的事,甚至不惜付出性命……”罗紫又摸了摸栏杆,“无论如何,这一次,我是真的自由了。可是……”
“可是,当你有自由时,你反而更加眷恋钱财权势的感觉。”
罗紫抬头朝颐非哈哈一笑:“没办法,小时候穷怕了嘛,其实你跟我同一类人,小时候缺什么,长大后就格外想要什么。我缺钱,所以我贪财;你缺爱,所以你在这里徘徊,不肯走。”
颐非的目光闪烁了几下,没有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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