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朱小招还挡在路中不动,江晚衣挑了挑眉:“你不让我走?”
朱小招心念转动,但最终没敢拦,让出了道路。
江晚衣的马车便离开了。
秋姜望着他的马车离开,轻叹道:“当大夫真好啊,连老鹰都不敢啄。”
朱小招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先想想自己怎么办吧。”
“谁让你一路上落井下石,我本还能多活几天的……现在看来,你只能留着我姑姑,娶她当皇后了。”
朱小招的微笑再也维持不住,脸部肌肉抽动了起来:“闭嘴!”
“我姑姑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比我美多了,你将就将就。”
“我说——闭嘴!”朱小招一掌拍在车门上,马车剧烈地震动了一下。秋姜又噗地吐了一口血。
然后,她抬起衣袖,擦干净嘴边的血渍,柔声道:“我都活不了几个时辰了,你让我说点遗言吧。”
朱小招无奈且烦躁地叹了口气,沉着脸上车道:“行,你说!”
“我吧,其实性格跟你听说的那个七儿不太一样,我是个可爱笑的人了。我呢,又爱笑,又喜欢看人笑,还爱逗人笑。看见大家都笑,我就开心。”
朱小招控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只觉车内是如此呱噪。
“可是我命不好。我遇到的人,除了老师以外,都不爱笑。”
这句话莫名击中了朱小招,他怔了一下,再看向秋姜时,猛然意识到——她是真的在说遗言!
“我娘就不爱笑。她每天都特别忙,忙得根本没有时间听我说话。我弟弟也不爱笑,特别少年老成,端着收着,无趣的很。后来,我进了如意门,终于看见了姑姑的笑,可她的笑,是假的。如意门里的人,也都不笑。”
朱小招不由得接了一句:“哭都哭不出来的鬼地方,还笑?”
“是啊,如意门真是一个让人哭都哭不出来的地方啊……”秋姜叹了一声,眼神中荡起了重重涟漪,宛若哭泣,但没有眼泪,“我的太太太太姑婆肯定没想过,她的如意,其实是很多很多人的不如意。”
如意门的第一代如意夫人名叫姬意,她将姬字拆为如,加上她的名字便是如意夫人。
此后的一百多年,这三个字,是很多很多人的噩梦。
秋姜想,这就是姬家的原罪,所以即使这一代的姬家出了一个圣人般的姬婴,也到底没能赎清罪孽。
朱小招忽道:“你有什么遗言?”
“你要帮我完成吗?”
“听听无妨。”
秋姜轻笑一声,“我想要四国谱。”
朱小招诧异地挑眉:“怎么你也想要那玩意?就算它记载了许多了不得的秘密,但你都快死了,就算拿到了,也要带着秘密走,还能兴什么风做什么浪么?”
“我留给你。你替我兴风作浪如何?”
朱小招当然心动,但又觉得是陷阱,盯着秋姜默不作声。
“我们现在去捧珠楼,演一出戏给我姑姑看,若能从她口中得到四国谱的下落,你找到后烧给我。我做鬼也感激你。”
朱小招目光闪动:“你认真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听说过没?”
“我只知道祸害遗千年。”
秋姜哈哈一笑,笑得再次咳出了血沫:“那你考虑吧。快点决定,因为再晚些,我便连演戏的力气都没了……”
马车摇摇晃晃,帘子飘飘荡荡,朱小招注视着外面明明灭灭的道路和行人,还在犹豫不决。
朱小招一直夹在品从目和如意夫人身边做双面细作,亲眼目睹了品从目为了得到四国噗而夜不能寐,心知它必定有其特殊之处,才会令品从目和秋姜都如此念念不忘。
可是,巨大的诱惑意味着巨大的危险,有必要为了此物而增加不必要的麻烦么?
就在这时,车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朱小招回头看了一眼:“停车!”
马车停下,一队银门弟子策马而来,行礼道:“四爷!”他们从马背上拖下二人,扔在地上,赫然是被五花大绑的颐非,和奄奄一息的品从目。
朱小招大喜道:“送上车来。然后,出发去捧珠楼!”
***
颐非和品从目被送上马车。
颐非看见秋姜,整个人都惊呆了——她怎么会在这里?薛采呢?还有……她怎么了?
秋姜的目光却是先看向了品从目,品从目朝她微微一笑,秋姜这才移向颐非,黑漆漆的眼睛里看不出有何情绪,然后闭上了眼睛,竟是要睡了。
而这时,朱小招开口了:“老师,您还好么?”
品从目强打精神,稍稍坐起了一些,他腿上的箭已被拔掉了,但包扎得很草率,一路上又在马背上颠簸,因此直到此刻还在渗血,再加上大面积感染,连说话都很费劲。但他还是微笑地答道:“我很好。看见你,我就更好了。”
“老师,我现在就带您去找如意夫人。”
“乖。”
朱小招看看他,又看看秋姜,以往两个不可一世之人此刻都在他的掌控下,如此荏弱可欺,如此任凭揉捏,这种感觉令他感到十分愉快,再看看颐非,便觉得更愉快了。
“三殿下,你也来啦。”他打招呼道。
颐非苦笑:“我可真是不想来……我能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