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儿她们跟我说过,花子大人很挑剔的。他能给一百文,说明,要的就是值一百文的好酒。”
货郎不满道:“你的意思是我两壶酒不值一百文?姑姑,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只收八十的!换了其他人……”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急啊……”张婶转向秋姜,厉声道,“别磨蹭了,快把钱给他,带酒回去交差,省得客人到时候嫌你慢!”
“我如果带这两壶酒去,更会被骂的……”秋姜坚持。
张婶倒吸口气,第一次发现她还有这么不听话的一面,“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秋姜伸手接过其中一壶酒,摇晃了几下,再打开壶盖,壶内的酒上浮起一片泡沫,又很快地消散了。
秋姜将酒泼到地上。
琥珀色的液体在青灰色石面上流淌了一地。
货郎和张婶双双变色。
没等张婶发怒,秋姜已先道:“张婶你看,竹叶青酒本应是略带翠绿的金黄色,清澄透明没有杂物,且泡沫持久不散,方是好酒。这壶酒泡沫消得如此快不说,更有这么多悬浮物。我不用喝,就知它不好,等入了花子大人的嘴,被他尝出是劣酒,我受责罚没什么,坏了相府的名誉可事大啊。”
张婶张了张嘴吧,很是尴尬。
秋姜叹气道:“不如这样,劳烦这位小哥再去外头买两壶好酒来?一百文还是给他,我一个子儿都不要。量少点也没事,但要对得起这价。”
“也……只能这样了!你还不快去?”张婶踢了货郎一脚。
“是是是,我马上就去换。”货郎说着接了秋姜的铜钱,飞快地跑了。
张婶打量着秋姜,缓缓道:“你这丫头,懂的倒是多,还能分辨酒的好坏。”
“奴婢的娘亲会酿酒,奴婢耳熏目染,所以会这些……”
“懂的多没什么,当丫头的,最重要的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张婶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
秋姜忙道:“奴婢懂的!今日那位小哥帮奴婢买酒,是给了奴婢一个天大的人情,奴婢会记着的。”
张婶微微一笑:“果然是个聪明人。”
***
“我好像听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颐非呆住了,怔怔地看着薛采。
薛采为自己倒了杯茶,素白的小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风小雅微微一笑道:“你没有听错,璧国的候选者确实是他。”
颐非拍案:“禽兽啊!竟然连九岁的小孩都不放过!”
薛采似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
颐非道:“你肯定是不会去的!”
“嗯。”薛采点了点头,“所以你替我去。”
“诶?”颐非怔住了。
薛采一本正经道:“你阔别故土两年,不想回去看看么?”
颐非眸光闪烁,忽有所悟:“别兜圈子了,你们想要干什么,又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吧。”
“三皇子果然爽快。”风小雅给了随从一个眼神,沉默寡言的孟不离从袖中取出一把扇子,扔向颐非。
颐非接住,打开一看,扇面上画的是地图——程国的地图。
他面色微变,“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助我娶到颐殊,我得到程国后,图上红色区域,就全是你的。”
地图宛如小蛇长长一道,程国本是海岛,面积狭小,如今更被红墨一分为二,以程国帝都芦湾为分界线,下面的三十六郡十二州,全划入了红色范围。
颐非望着那半片殷红,陷入沉思。
风小雅缓缓道:“颐殊当年用不入流的手段劫持了你父王,杀了你的两个哥哥,抢了皇位,又让你颠沛流离有家难回……换了谁都不会甘心。可惜,你一无人手二无钱财,宜国燕国都已明确表示了不会帮你,你如今虽在璧国安身,只能糊口而已,想要逆袭,难如登天。所以,你不妨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颐非看着地图,清瘦的脸庞一旦敛去了笑意,就显得很是深沉。
“胡九仙虽然有钱,但老矣;程国那五大氏族是什么货色,你心中比我清楚;薛相又不参与此事。那么,你不觉得我是八位候选者中最有希望成为王夫的么?”风小雅微笑浅浅,明眸如星,让人觉得无论什么时候,能跟这样一个人说话,都是件非常舒服的事情。
但颐非心里却觉得更不舒服了。
他慢慢地合起扇子。
“你那十一个老婆怎么办?”
风小雅轻描淡写道:“休了。”
够狠!颐非注视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毫无伤杀力的阴柔男子,想着有关此人的生平传闻,不禁大为感慨——
风小雅。
燕国前丞相风乐天的独子。
众所周知,燕国的先帝摹尹看破红尘出家当和尚去了。走前把儿子彰华托付给了最信任的臣子风乐天。而风乐天不复所望,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辅佐着彰华,令四海安定,稳稳妥妥后,才辞官告老,云游天下去了。
因为这个缘故,燕王一直感念这位重臣的好,对风小雅处处照顾。尽管风乐天早放下话说要退隐就得退得干净彻底,不让儿子做官,可风小雅虽无官职在身,得到的恩宠却丝毫不比任何贵胄子弟少。
燕国人全知道,他们的君王平生有三爱——
一爱薛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