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眼见自家母老虎发威,一时语噎,好半晌才找回声音,轻咳了下,提醒道:“夫人,你有一品诰命在身,还要注意措辞。”
丞相夫人猛地回头,面目可憎恶狠狠地道:“措辞!这是丞相府,哪个下人有胆子乱嚼舌根?相爷特意在筠儿面前提醒我,这是开始嫌弃我了?果然,男人都一个样,嘴上说得再好,生活在一起久了,待新鲜劲过去,哪还记得枕边人的好。”说到后面,脾气已然暴躁起来,丝毫没给丞相大人留点面子,直接一句话顶撞回去。
丞相大人一脸窘迫,眼见小的眼眶里直打转的泪水止住了,老的却抬起衣袖掩了半张脸,泪水没见一滴,倒是嗓音嘶哑起来,顿时又急又羞愧,忙制止道:“停!停!夫人明明知道为夫不是这个意思,丞相府的后院至今只有夫人一人,这还不能证明为夫对夫人的感情?”
眼见两尊大神就要掐起来了,白筠忙低垂着头,努力降低存在感,只等着爹心底着急将娘的心情安抚舒畅,她被彻底遗忘,那今日这劫也就过去了。
然而,姜还是老的辣,真是天不遂人愿。
丞相大人眼见脸面不保,立刻无节操地推出女儿做挡箭牌:“夫人,快止住,你没看见筠儿都快哭了,肯定是今日出府被欺负惨了!”
……
欸?
不带这样坑亲生女儿的。
白筠心底抗拒,变脸依旧迅速,顺着丞相大人的话引,调整好苦瓜脸对视上丞相夫人审视的目光,憋屈嘶吼道:“娘!女儿真是有苦衷的。”
带着三分凄厉的嘶哑声,由悲到惊,让面部表情转折太快的丞相夫人一时间难以接受,迟迟未能恢复过来,僵硬着脸,略带抽搐道:“筠儿这是受了什么委屈,快告诉娘,娘定会为你作主。”
话匣子打开,她再装死也不管用了。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白筠脑海里浮现了与太子不清不楚的关系,挑了重点撒谎道:“女儿今日于盛兴源酒楼听着百姓议论太子殿下不能人道之事,念及往日旧情,为太子殿下辩解了几句。不曾想,会被正巧出现在酒楼的太子殿下听了去,殿下被谣言扰得不胜其烦,突然听闻故人为他解释,心底自是不胜感激,这才拉着我出了酒楼,话里话外尽是些道谢的意思。”
“什么?!”两尊大神齐声道。
白筠嘴角微微抽了抽,他们这异常震惊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意思?
对这番解释不甚满意?
不应该啊,难道是因为广乐楼的事?
白筠想了想,将广乐楼的事情努力摘了干净,待理顺了思路,才继续道:“哪曾想女儿与太子在巷子里续话,又碰上了正要参加广乐楼饯别会的一众国子监学子们,其中还有七皇子。爹娘知道的,女儿脸皮薄,受不得再三相邀,就同意了参加饯别会。”
听到此处,丞相大人突然眯起眼,敛着容,不怒自威的问道:“若是没记错,卢府的大小姐也参加了饯别会,她可是皇后中意的太子妃人选,没在饯别会上给你难堪?”
“有!怎么没有!”白筠正愁没人做炮灰呢,赶紧将卢嫣然推上风口浪尖:“可是女儿没有丢了丞相府的脸面,卢大小姐捅向女儿的刀子,都被女儿轻轻松松接了下来,更是还击了回去,堵得她没有话说。”提及此处,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企图缓解紧张局势。哪想到两尊大神不配合,丝毫没有降低气压,反而周身散发的气势越发冷冽。
白筠懵逼了好一会儿,依旧不明状况,摸不清两尊大神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她已经尽力撇清与太子的关系了,难道爹娘依旧看破了她的小心思?
不能呀,即便爹派了下人跟踪她,也很难混进饯别会,在宴会中她与太子殿下不清不楚的关系被渲染的淋漓尽致,应该也暂时传不进两尊大神的耳朵里,自然不存在质疑她。
白筠低垂着头,眼珠子溜溜直转,好半晌,怯生生地抬眸问道:“爹,您这是怎么了?”
丞相大人怒目圆瞪,强劲有力的手‘砰—’地一下子拍在几案上,朝着丞相夫人沉着脸:“这就是你惯出来的宝贝女儿!亏为夫绞尽脑汁撇清她与太子殿下的关系,她还不怕死的送上门去,谁给她的胆?”
坏了!这是白筠头一个念头,忙摆正姿态,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恭恭敬敬道:“爹,女儿不敢忘记爹娘的教诲,今日事出有因,女儿听了太子殿下吐露真相不能人道,一时心软,就答应了殿下为他抵挡追求者,女儿的出发点真是因为好心,这才将爹娘的训斥抛诸脑后。”她心底发急,以为爹娘知道真相,抱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心理一股脑地说了个尽。
哪想到,丞相夫人呵斥道:“你快别说了。”
欸?
娘亲同她使眼色是个什么意思?
她又说错话了?
不能呀!
丞相大人指着白筠,嗓门嚎得老大,愤愤然道:“你听她说的,不打自招!还同情心泛滥,管起太子殿下的闲事,噢,私密事,这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应该管的吗?根本就是作死啊!”
……
白筠彻底懵逼了。
还是丞相夫人善解人意,眼见再也不能为女儿遮掩,才点醒道:“爹娘不知道你今日与太子殿下巧遇的事,是宫里的眼线传来消息,陛下有意将你划入为宗亲选秀的名单里。”
欸!
整了半天,是她意会错了,不打自招!
白筠反应很快,关乎终身大事,终于不管不顾,吼道:“女儿不嫁进宫,太子殿下也好,七皇子也好,娶女儿还不是为了爹的权势,女儿不要做他们的奠基石!”此时哪还顾得上亲爹正在气头上呢,立刻表明心迹。
丞相大人指着白筠的手僵在半空,眼见女儿决绝的眼神,想到宫里传出的消息,终是不忍女儿成为政治的牺牲品,怒气瞬间也消了大半:“你说的轻巧,怎么没见你遵照执行?远离京城三年,倒是将你教养得越发天真无邪了!太子殿下的心思岂是你能揣测?还为殿下赶女人,没赶走那群莺莺燕燕,可别把自己栽进去!”
白筠没敢反驳,一心只想着爹娘为她出主意,选秀之事,想一想都觉得可怕。
丞相夫人为丞相大人顺了顺气,打圆场道:“筠儿定是知道错了,你就别再生气了,眼下还是商讨落选之事最为重要。”
“这段时间你给我好好待在府中,对外,为父会说你刚回京,由于水土不服,卧病在床,待选秀的风头过去了,你再痊愈,想来宫里不会强行要个病人进宫。”丞相大人如实说。
白筠语噎,以为会听到什么高明的策略,没想到会是装病,看来糊弄人这一块,还是后院妇人更为擅长,眼神不自主地扫到娘的身上,见她点了点头,忙任命道:“女儿定不敢再出府惹是生非,爹放心吧。”
“嗯。”关乎婚姻大事,丞相大人很放心,相信白筠暂时不敢作妖,抬腿想要离开,院子外突然进了下人来报。
“启禀相爷,府外来了宫里人,说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送礼给小姐。”
“送什么礼?”白筠愕然。
丞相大人瞪了她一眼,先行一步出了院子,直奔府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