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佩瑶接过电话, 听筒里传来顾静怡特有的捎带冷淡的声音, “佩瑶, 我听说了, 你还好吧?”
杨佩瑶“嗯”一声,“挺好的。”
顾静怡道:“你别难过, 我娘刚还让我二哥想法跟我大哥联系,等我大哥回来就好了, 他肯定知道怎么回事儿。”
杨佩瑶实在提不起精神来搭茬, 只得又“嗯”一声, “谢谢你, 也替我谢谢伯母。”
顾静怡笑道:“客气什么,咱们俩是好朋友。明天放学我去看你,顺便给你看看我的研究成果。”
杨佩瑶应声好,才放下电话,又有电话打进来, 这次是白咏薇。
白咏薇快言快语地说:“给你打了好几分钟,总是忙音。”
杨佩瑶解释道:“刚才静怡打过来。”
“难怪呢,”白咏薇笑,“我往她家里打电话也是占线,你怎么样?”
杨佩瑶吸口气, “还好!”
白咏薇道:“你还真能忍得住,要我肯定就闹起来了,不是我做的事情凭什么扣在我头上?”
“闹有什么用?”杨佩瑶无可奈何地说,“本来学校里就有些老师看我不顺眼,觉得我屡次违反校规。这次虽然不是我干的,可大多数同学和老师都坚定不移地认为是我……真闹起来,除了让校长和秦老师为难,可能我也回不了学校了。我是想留个余地,还能有机会回去读书。”
假如她据理力争,即便能够留下来,只怕没有老师愿意教她。
老师们都是站在同一战线的,如果再有一个像最初姚学义那样,她在教室,老师就拒绝上课。
她还怎么有脸在学校待?
白咏薇叹一声,“好吧,你总是想得多,对了,告诉你一件事,咱学校陈董事的儿子是成江饭店的股东,我估计他可能没少煽风点火。”
杨佩瑶心中一动,问道:“还有个姓魏的董事,他是什么来头?”
白咏薇道:“他儿子就是咱学校老师,教高三年级历史的,来头不算大,就是祖上当过官,家里钱多,建校时捐了不少钱。魏老师跟姚老师曾经是同窗,关系很好。”
杨佩瑶叹道:“你知道的真多。”
“你是觉得我八婆?”白咏薇“哈哈”笑,“这还真不是我打听的,陈董事那个是听我爹说的,魏老师是听我家司机说的,他不是总在校门口等我吗,闲着没事跟门房聊天,聊多就知道了。”
***
此时,申城火车站。
顾息澜看看手表,还差二十分钟检票,对身边男子说一声,“我去打个电话。”匆匆走进旁边的电话局。
电话局里有四部电话,等待打电话的人排成了长队。
顾息澜耐着性子等到自己,对接线员道:“请接杭城,”报出杨家电话号码。
接线员摇头,“接不通,对方占线。”
顾息澜递过去一块银元,“麻烦多打几遍。”
等了两分钟,仍是接不通。
后面排队的已经开始骂娘。
顾息澜悻悻地回到检票大厅,对程信风道:“你坐明天火车回杭城,看三小姐是不是有事?”
程信风板着脸不乐意,“老爷让我贴身伺候会长,”眼角扫一下旁边叫宋仁的男人,“会长头一次去豫章,我必须得跟着。”顿一顿,又道:“三小姐最多是跟同学打个架,她又不会吃亏。”
顾息澜不由弯了眉眼,唇角带出一抹温柔的笑。
她确实不是主动惹事的人,也确实不是肯吃亏的人。
可是想到姚老师,又觉头疼。
那天他打电话,姚学义冷言拒绝了他,“开始,我确实对她有偏见,但是这段时间以来,觉得她还是可造之材。我要求的作业都是针对她的弱项,如果她觉得太重,可以选择不来上课。您也可以行使您董事的权力,要求校长换个老师。”
顾息澜道:“如果杨佩瑶想换老师,她早就提出申请了,她觉得您的课很有裨益,您布置的每项作业她都尽力完成。但是,这几天有点吃不消,因为除了国语课,她还有别的功课,每天写到半夜三更,对于学生来说,不利于健康成长。”
姚学义丝毫没有通融,“我考虑过作业量,国语课最多占用两小时,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在十点之前完成。”
谈话不欢而散。
顾息澜是想告诉杨佩瑶,换老师非明智之举,如果实在写不完作业,可以请两天病假,反正没几天秦越假期结束,就会重新回来上课。
先前酒店的电话线路有问题,一直说不清楚,刚才电话又打不通。
这时,喇叭里传来提醒检票的声音,顾息澜不再多想,提起行李箱,对宋仁道:“走,检票。”
宋清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思及他适才脸上转瞬即逝的温柔笑意,心中不由一动。
去年她到杭城献歌,见过顾息澜。
他穿墨色长衫,神情冷冷淡淡的,只点下头,再没有任何表情。
这次因为堂兄宋仁的关系,倒是多了些了解。
宋仁是在三藩市认识顾息澜,因顾息澜买织布机,而宋仁正好是学机械,帮了顾息澜一些小忙。
这次宋仁回国,明面是应朋友之约到豫章就业,实际上却是受共产国际组织的委派开展工作。
他在申城下船后,暂住在宋清寓所。
前几天给顾息澜打了个电话,顾息澜热情地邀请他去杭城看织布机的运行情况。
正好宋清闲着,便陪堂兄一同前来。
顾息澜不但亲自接站,亲自带他们参观工厂,还在金梦夜总会设宴接待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