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落地可闻的寂静声中,只见重铐缠身的司璋恭谨跪下,行五体投地大礼,沙哑地道,“罪臣愿意开诚布公,将一切从实招来。今日,罪臣愿当众交出蜀王府的百万藏银所在,上交国库。”
四周纷纷传出细微抽气的声音。
羽先生笑道,“如今各家藩王和世子都在场,可为见证。还请当场写下供词呈上阅览罢。”
蜀王世子司璋嘶哑回禀:”上京途中风霜雨雪,司某的一双手早就冻废了,如何还能写字。今日有各位旧识在座,哈哈,正好!司某要选个绝对可以信赖之人,告知他百万藏银库的地点,还请此人转述给太子当面。 ”
在场一片哗然。
如果按照司璋所说的办,那这位传话之人,岂不是同样得知了百万藏银的下落!
听起来……可不像是好事。
殿里响起了一阵压抑的纷纷议论之声。
嗡嗡的议论声中,只听司璋抬眼在宴席人群里四处寻人,沙哑大笑道,“司某信赖之人,世间还有几个!陇西王府的池怀安,池世子何在!”
……池世子不在。
池世子预感势头不对,早早地尿遁了。
现场寻不到人,一片诡异的安静。
池萦之站在空无一人的恭房里。
“咚咚——咚咚——”的激越鼓点声逐渐消退,出现过两次的万人迷光环面板也没有跳出来。
池萦之长呼了口气,放松下来。
看来她没猜错,万人迷,万人迷,总要有人多的地方才能发动嘛!
为了安全起见,她在恭房里待足了整个时辰,外头守着的金吾卫连敲了三次门,最后才磨磨蹭蹭地出来,原路回去临水殿。
没想到刚踏进门槛,迎面撞见无数道奇异视线。
端坐在首位的太子爷面无表情看着她,眼神凉飕飕如刀锋。
发须蓬乱的阶下之囚手铐脚镣,她进殿的同时,正被两个金吾卫合力拖出大殿,头颅垂下,双目紧闭,嘴角渗出血来,也不知是死是活。
池萦之:???
她去了趟恭房,这边就出人命了?!
“池世子回来啦。”坐在太师椅上的羽先生露出了一个含义深远的笑容,“ 恭房里待得够久的。池世子的肠胃还好吗?”
池萦之:“……”什么情况这是。
“池世子有所不知。”羽先生吹了吹茶碗里的白色茶沫,笑眯眯地说,“罪人司璋有话想对池世子说,硬生生等了半个时辰,都没等到池世子回来。”
池萦之:“……其实不用等我的。这里人人都有耳朵有嘴,可以说话。”
羽先生:“说的极是。罪人司璋没有等到池世子,就寻了汝阳王传话。”
提起了汝阳王,池萦之左右寻找,跪在地上磕头不止、额头磕出血来的汝阳王。
池萦之:???
这又是哪出戏?
在场各位宴席宾客复杂的眼神注视下,池萦之回到了自己的席位,小声问旁边的楼思危,“怎么回事?”
楼思危差点被大殿里的场面吓尿了。
他小声转述,“刚才蜀王世子等了半天没等到你,最后找了汝阳王传话。嗐,谁不知道汝阳王跟蜀王两边向来不和的,汝阳王当场脸色就变了,大声说‘阁下与我并无私交。今日众目睽睽之下,无论你同我说什么,我都会原话转达给东宫。’”
池萦之点头,“要是我,我也得这么说。”免责声明嘛。
她扫过还在跪地请罪的汝阳王,“后来又怎么了?搞成现在这样子。”
楼思危也没弄明白。
“蜀王世子附耳说了一句话,应该就是百万藏银库的下落吧。汝阳王听了脸色大变,半天说不出话来。太子爷要他转述原话,他整个人跟傻了似的,呆愣楞地写下纸条传给太子爷观看,太子爷看完冷笑了一声,汝阳王就突然跪下来磕头请罪。”
楼思危伸手一指汝阳王跪倒的地方:
“蜀王世子就开始疯狂大笑。边笑边喊:‘藏银库地点,已经如实告诉汝阳王了。还请汝阳王告知太子殿下!’说完就嘴角流血晕了过去。召来御医一查,说是身体早已不行了,全靠一口心气勉强撑着,如今人松懈下来,气血攻心,眼看就要断气,被拖走救治了——就在你进来的时候。”
池萦之听得同样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们几个人演的是哪一出戏,小声咕哝着,“京城里果然水深,‘多看少动’四个字说的没错。”
说完往后一缩,继续做她的背景板,一边吃菜一边观看京城宫廷谋略大戏。
——她想的太简单了。
正殿就这么大,里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谁又能躲开所有的视线,做个纯粹隐形的背景板呢。
她躲在楼思危背后安安心心喝酒吃菜的时候,金丝楠木翘首案后端坐的司云靖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她这边的动静,修长的食指不自觉地转动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
一团揉皱的白纸搁在翘头长案上。
他冷眼打量了半天池萦之,见她吃得欢快,深吸口气,把案上揉成了一团的字纸又缓缓展开。
那是汝阳王呈上的纸条。
短短一句话,笔锋颤抖,字迹歪斜,显示了书写之人惊悸的心情。
“罪人司璋言道:蜀王府百万藏银,全部充作军费,早已使用殆尽……无处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