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登营区外的抱龙河边,沿着岸旁引出许多的水渠,水渠旁边修了堤坝,各种各样的水力机械正在运行,水锤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
唐作相殷勤的跟在陈新和刘民有身边,一路介绍过来,“大人,军工厂的火器分厂现今有两百余人,平时能造枪六百支,每月加急的话,能做一千支。”
陈新随口问道:“一人平均才三支枪,现在最费人力的是什么?”
“现今钻枪管已不用多少人,都是用钻床,只需要在枪管发热时停下,有时换换坠子钢钻头,留一两人看着便成,现在用人最多的,就是卷枪管和熟铁板打制,卷枪管暂时没有法子改进,熟铁板用了水锤,但即便用了些水锤,仍要用到大量人工。”
刘民有在旁边说道:“上次招来那个葡萄牙人提了一个点子,用一种水力轧辊机可以同时压数块熟铁板,他在欧洲时见过别人使用,但是如何做的并不清楚,我已经从科技班调了几个最出色的工匠来研究,他们搞了个样品出来,现在问题还有点多,正在改进,这个机器很有用,还能用于制铜钱,以后假钱的工价可能会降低。”
陈新点点头,对刘民有问道:“现在火器厂的产量倒也够了,即便扩军也只有一半左右是火枪兵,但我还是想早些把刺刀的问题解决,这样就能多出一倍的近战兵,这次身弥岛作战,燧发枪分遣队作为预备队反冲击,近距离射击后马上用刺刀冲锋,效果还是很好的,这些轻甲兵追击时又比重甲兵迅速得多,机动性也更强,如果能把刺刀的问题全部解决,我的战术能灵活许多。”
唐作相低头道:“大人,刺刀全靠手工打制,做一把合格的甚为不易,若是那个轧辊机能做出来,枪管的误差便会小一些,但刺刀眼下还是只得多靠培养熟练工匠。”
刘民有补充道:“更重要还有钢铁,原先的铁作坊产量太低,登州买来的钢优劣不一,咱们现在用钢甚多,冷兵器的刃口、刺刀、钻枪管的钻头,样样都是损耗品,这次身弥岛作战,杀手队有两成兵器需要更换,我打算把兵器研究室扩大,科技班的人就先充实一部分进去,今年和明年重点研究炼铁炼钢,然后科技班其他人留下当老师,用于扩大科技班的规模。”
“甚好,原来有面向十来岁少年的识字学校,半工半读,边识字边学技术,加上以后把科技班扩大,识字班中优秀则可以升入科技班进修理论,这样就有了两级培训,识字班资质一般的学生就直接送去各个工坊上班,科技班就相当于大学了,那可以把以前那个账房班也合并到科技班,另外也可以从原来的研究室抽些人去当老师,这些人实践经验更多,不要让科技班太过偏理论。”
两人边走边商量,一路看过去,许多认识他们的工匠都停下行礼,他们都是躬身,这也是民政系统的礼仪,陈新和刘民有早早就在内部废除了跪拜。两人见了都微笑点头,与这个时代其他官员的做派完全不同。
到了一片工人最密集之处,突然有工匠大声喊道:“陈大人、刘大人公侯万代。”
立即引起一片热烈的呼应,整个河边都响起“公侯万代”的喊声,这些以前的匠户、流民在文登找到了自己的乐土,他们在这里能靠着自己的劳动养活家人,没有外面随处可见的压迫,他们第一次知道了温饱和尊严是什么,而且他们对未来充满希望,只要这两位大人在,他们的子女也能在此安居乐业。
陈新对着四周抱拳表示感谢,引起更热烈的呼喊和鼓掌声音,刘民有仍是微笑点头,热烈的气氛好一会才过去,两人走过这一段,刘民有让其他人离开一段,低声对陈新道:“你怎么不学学伟人单手挥手?”
“人民万岁?要是你不在这里,俺倒可以学学,你在这里,不是怕你笑嘛。”
刘民有听完笑着摇头,过了一会才道:“听说你要从训导队调人成立宣教局,还要办军报,是不是要尝尝伟人的味道?”
陈新叹口气道:“整天假模假样有啥味道,不过现在摊子大了,不能保证人人跟咱们想得一样,人终究是会变的,让基层的每个人明白这个团体的目标是有必要的,这样即便有少数人有了其他心思,破坏力也会降到最低。”
刘民有听完没再说话,今天早上军方就来了通报,任命王长福为预备营营官,刘民有最先以为会是卢传宗或代正刚其中一人,毕竟这两人更有资历,三个千总也都是原来通州招来的第一批纤夫,但都是来自不同地方。
卢传宗和代正刚只加了一个文登营副营官的虚职,仍然任原来的千总。刘民有也不是原来那个项目经理,从这个人事任命就能看出陈新对阳谷的人有了戒心,阳谷这些人大多是很近的乡邻,是文登营系统中唯一一个带地方色彩的团体,后面来的辽民地域十分广泛,互相之间抱团的情况并不多。
“你早上的通报我看了,卢传宗和代正刚会不会有想法?”
“我打算告诉他们我会为他们争取一个单独镇守的游击,所以现在不忙任命他们当营官。”
刘民有想想道:“这个理由倒是说得过去。”
“你算一算今年的收入和支出,如果能有盈余,我想给士兵增加一项退养金,每月从他们的月饷中扣出五钱,然后由军队再贴五钱,这样每月给他们存一两银子在钱庄,退伍或受伤时一并退给他们。”
刘民有在脑中算了一会,现在士兵人数七千多人,战兵每月是一两五钱,预备营现在是一两,但迟早是要加道一两五钱的,加上军官多出的部分,每年光军饷就要十二万两左右,这还没包括抚恤、作战奖励、营房、装备、被服、马匹和军粮等等,如果出征在外,还要考虑雇佣民夫、当地购粮等等费用,今年的军费会在二十万两左右,朝廷每年的军饷七万多两,但需要上下打点,实际到手的只有四万两,本色粮又被扣着,文登营自己需要补贴十五万两左右。
往年文登营民政收入主要靠海贸,今年有十五万两,其后便是铜钱,往年从日本买回十万斤铜,利润不到一万五千两,今年通过自己的钱庄和运河店铺销售,铜钱的利润翻了一倍多,加上许心素提供了十多万斤铜料,今年的利润能达到五万到六万两,然后是卷烟的利润,卷烟业务今年刚刚开始,进入五月后销量开始暴增,全年预计利润能有十万两上下。
最后是运河边的南货生意以及辽东商货贸易,陈新去皮岛已经打通了关节,第一批南货刚刚装船运往皮岛,有部分给尚可义等人,剩余的直接给朝鲜安平道的官员,这批货在朝鲜销售小部分,大部分肯定会运往后金,都是后金稀缺的茶叶、糖类、陶瓷和卷烟,特别是糖和卷烟两项,在辽东极受欢迎。建奴虽然也缺粮食,但是粮食单价太低,目标明显又不便于运输,军事权贵们反正都有吃的,他们才没有兴趣走私那玩意。
后金在多年战争中抢掠了大量银钱,原先辽东数百万辽民几乎被他们屠杀一空,即便留下少部分做了包衣,但他们基本被抢得一穷二白,财富都转移到了八旗手中,战争之后生产和商路受到严重破坏,物资稀缺,有银子没地方花,所以后金有路子有后台的人都在卖私货,大宗的走私则是各旗有实权的将领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