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2 / 2)

这个男人,把冷漠和坚强留给了世间,唯独在她面前会脆弱,会迷茫,甚至也会有害怕的时候。而这些不好的情绪,也全都因她而起。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他当真是爱惨了她......

沈黛腔子里似堵了团棉花,发不出声,唯有拼命点头,拼命抱紧他,恨不能将他揉进自己骨血里,才能将自己的心意完全告知于他。

*

距离草原千里之外的某座庭院。

宇文沁辗转逃回来时,月已上中天。青白月光漶漫过僻静的庭院,草木花石皆阒然,不禁让人生出一种镜花水月的迷离错觉。

一路为躲追兵,她已是精疲力尽。本想倒头就睡,奈何那人还在等她,她只能随青山先去赴命。

屋内比院子里还要静,冻住了似的。

月光穿堂入户,在窗前投落一片琥珀色的光。

苏含章侧倚轩窗,曲立起一只腿,手肘撑在膝头,纤长细致的手指托着腮,以一个恒定的姿势久久长坐,像是被琥珀包裹住的人。

雪白无瑕的衣袂逶迤在地,月色中,隐约有流光顺着繁复的银线云纹流淌。而他轻轻捻转的指尖,海棠发簪在轻轻闪烁。

微弱的一点星芒落进他眼里,深不见底的黑眸似乎也有了点难测的光。

即便不问,宇文沁也能猜到,那发簪是谁的。

多可笑啊,当初在大邺为质的时候,她举目无亲,他在她最危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她便以为这人就是她全部的依赖。

自己放着金尊玉贵的西凉公主不当,一次次为他犯险,他都从未拿正眼瞧过自己,害她都以为,他本就是这么个冷血冷性、不懂情爱的人,世上没有哪个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

却偏偏,有人入了,那人还是......

此番任务失败,多半也是因着那死丫头。

眼下自己诚惶诚恐赶来负荆请罪,那丫头还不知在戚展白怀里怎么恩爱缠绵呢!而更可气的是,就连她要请罪的主子,此刻心里惦记的竟也是那丫头!

宇文沁由不得攥紧了手,十只尖尖指甲掐入掌心,视线偷偷往上打量。

既然他不是真的六根清净,那这顿罚,也不是没有转机......

定了定心神,宇文沁将衣襟扯开些,莲步轻移,去到旁边的青玉案上斟了两杯醴酒,行至苏含章身边,将其中一杯酒捧于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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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枯坐着也无趣,就让沁儿来陪殿下喝一盅吧。”

苏含章从发簪上抬起视线,淡扫她一眼,顺着她手指看向那杯酒。

没接受,但也没拒绝。

没拒绝,就已经是个很好的开端。

宇文沁按耐下心中的窃喜,仰头自饮了一杯,冰肌隐约泛粉。举起另外一杯,望住眼前的男人,媚眼如丝,“沁儿已先干为敬,殿下难道不喝吗?又或者......”

她腾出一只手,轻轻按住苏含章胸口,娇声道:“殿下喜欢这样喝?”

边说,人边略略前倾,樱唇犹沾着一点美酒,缓缓向苏含章唇边送去。他也不躲,坐在原地,垂眸睨着她的脸。

三寸......两寸......一寸......再有半寸距离,她唇便会贴上。月色荡起迷离旖旎的光,连室内的空气变得暧昧燥热。

可偏偏,就是在这半寸距离,宇文沁忽觉腹内一阵刀绞般的痛,。酒杯“咣啷”坠地,她整个人也抽搐着瘫软在了地上,血丝不断从嘴角涌出。

“你!你......你竟敢下/毒?!”

苏含章看着她在地上痛苦挣扎,墨黑的眸子像两面漆镜,没有任何情绪,就只是倒映出了她的身影,“脸没她好看,身段也没她窈窕,脑子更是没她聪明,我作何要舍她而选你?”

斜眼倾泻在地的酒,他勾唇轻蔑一笑,“连夹竹桃粉末都觉察不出。”

宇文沁像是被雷击中,心碎成了齑粉,咬着牙伸手想去掐他,可腹内的疼痛很快便抽干了她所有力气。再恨,她也只能如蝼蚁般,在地上哀声乞求:“我错了......我错了......”

这模样,倒是取悦到了他。

苏含章起身,拢着袖子好整以暇地欣赏。

待宇文沁快咽气时,他才懒懒从袖笼里摸出一个瓷瓶,百无聊赖地抛给她,“摆正自己的位置,下次任务再失败,可就不止疼这一小下了。”

*

今年草原上的雪,比往年来得都要早。

沈黛和戚展白商量着,得赶在大雪封山前离开西凉。况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要想找出二十年前的真相,还得直接去寻沈岸。

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结果这答案竟还在帝京?

沈黛颇为无奈地叹息了声,将桌案上的书卷放回红木箱子里。

明日一早就要启程,戚展白领着关山越在外头检查马车,她则和春纤、春信在屋里收拾东西,雪藻也在旁边帮忙打下手。对他的处置,两人也考虑了许多,最终还是决定再许他一次机会。

屋里正忙得热火朝天,凤澜郡主忽然来了,身边也没个跟着人。

沈黛忙起身去迎,她只摆手道:“不必这么客气,我就是来看看,你们收拾得如何了?可有需要帮忙的?”目光四下溜了一圈,“看来也不需要帮忙了。”

虽然凤澜郡主把知道的一切,都毫无隐瞒地告诉了他们。但那夜的争吵,到底还如鲠在喉。沈黛一时间还弄不清,她来这到底是什么目的,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接话。

凤澜郡主笑了笑,“阿均和阿容的事,多亏你们出手相助,我无以为报。听说你生辰快至,送你金银玉器,想来你家中所藏,应当比我这里的还多。我思来想去,还是把这个给你吧。”

她摸出一个小锦囊,递给沈黛,“这是几颗海棠种子,是花朝节上,受花神庇佑的。我从帝京带来西凉,又特特拿去长生天面前祝祷过。阿容说你喜爱花草,应当听说过花神的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