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毒!
众人齐刷刷倒吸一口冷气,纷纷闭上眼。
也不知是被着墨黑的刃光刺伤了眼,还是叫这寒心的事实扎穿了心。
“你是活佛,没人会相信你会害人,所以无人会去查验你的东西。”
“若不是大藏寺那夜,本王和你交手,觉察到你法杖重量的异样,从而追查到你和宇文涟的奸计,提前给阿均准备了解药,草原的新王就要被你这个神之子给毒/害了!”
匕首和法杖“咣啷”被掷到达玛面前,震荡起一片令人窒息的寂然。
乌金反射出的破碎日光中,达玛双肩轰然一沉,颓然瘫坐在地毡之上,浑浊的眼睛无力翻动,像被抽了筋的蛇,浑身颤抖,只能低声呜咽。
戚展白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你庇佑草原,曾多次带族人摆脱困境,直到如今,本王依旧敬你为草原上的神。你若觉方才那一番指控有误,本王给你机会,来驳斥本王。”
他言辞坦荡,眉间疏朗,昂首挺胸伫立在太阳下,玄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雪原上的一樽寒石神像,坚毅而无暇,无需阳光,亦能熠熠生辉。
高台下的人不由肃然起敬。
“戚展白”三个字,在草原人心里始终都是个梦魇,与他有关的词句,不外乎阴狠暴戾云云。
可今天一整日,他被栽赃,被辱骂,甚至被兵戈相向,可他始终不骄不躁,手掌翻覆间,不仅轻松为自己洗脱罪名,更保护了他们草原的新王和王裔。敢作敢为,但也不将事做绝。
即便面对一直与他针锋相对的达玛,他也照旧给他机会为自己辩白,胸怀着实让人叹服。
草原人欣赏坦荡的人,纷纷放下过去的偏见,重新看待这位湘东王。
反观达玛活佛。
他被人如神祇般捧在云端仰望了一辈子,此刻却成了卑贱到土里的蝼蚁。便是再得了机会,依旧只能羞红着一张老脸,无言以对。
沈黛远远瞧着,心中惋惜地一叹。
一世苦修,清素节俭,却也难逃七情六欲。或许一开始,他也是不同意害宇文均的,但终逃不过心里的业障,让一个参杂了中原血统的人当草原上的王,才会受了宇文涟的蛊惑。
一步错,步步错,草原上百万臣民爱戴的活佛,就这么成了个沽名钓誉的佛门败类,英明毁尽。
那厢宇文涟惊觉不妙,趁大家注意力都被吸引之时,翻身跳下高台,预备逃跑,却被早已在那守株待兔的关山越抓个正着,拎鸡崽一样丢到大家面前。
“王爷,这人该如何处置?”
戚展白淡笑,朝宇文均一抬手,“草原的事,该由草原人自己做决定。”
这话说得漂亮。
沈黛啧啧暗赞,今日一事,西凉当着这么多国的面丢尽脸面,最怕有人趁人之危。戚展白代表大邺表态,给他们定心丸,让他们莫害怕主权旁移。
这下草原上,大家都该念着他的好,再不会对他计较他曾是草原上最大的威胁。
宇文均亦感激一笑,扬手轻飘飘道,“也不用怎么折磨了,带去也狼谷,让他和自己的妻儿团聚吧。至于......”
转头看向达玛,他脸色复杂,“革去活佛一称,押入地牢待审。什么时候把自己吃进去的钱吐干净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达玛闻声,原本死灰般的眼眸登时炸开惊慌的光。
草原数百年,历代活佛都受人敬仰,死后也风光无限,还从未有过被革去活佛之称的人。他是第一人,定是要载入西凉史册,遗臭万年。
对于一个自出生起就高居云端的人而言,这惩罚比让他死还难受百倍千倍!
“不!”
许久不出声的达玛,一张口便是这个字,求到戚展白脚边,磕头求饶,“王爷,我知错了,求您放过我吧。”
戚展白不理他,他又连滚带爬地跪倒在沈黛脚下,收起所有傲慢,连连朝她磕头,磕出满额头的血,都还不肯停下。
“沈姑娘,圣婴郡主,您是草原上的福祇,长生天会永远庇佑您。求求您行行好,跟王爷和大王说说情,我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沈黛漠然瞧着,心中一阵冷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说罢抽走被他拽住的裙子,向关山越睇了一眼。关山越立马奉命上前,拖猪狗般,将人拖拽下去。
一场闹剧结束,大家虽抓住了真正的“恶灵”,却没几人能笑得出来。
奴仆们忙着收拾高台,脚步错综压抑,听不出半点新王即位的喜悦。几位长老也都恹恹叹息,仿佛又一朝苍老了十岁。
宇文均想活跃一下众人心情,索性扬手道:“今夜王庭设宴,无论是民是奴,只要是草原上的子民,都可参加。若王庭坐不下,便挪至外间草场,本王要与大家同乐!”
这一话的确起了点调和的作用,大家逐渐雀跃起来。
宇文均甚是欣慰,转而勾住戚展白的脖子,“作为兄弟,你也得来,带着昭昭一块。你们成亲,我和阿容不能上帝京参加,就在这给你提前办个婚宴,如何?”
戚展白哼了声,没说好,但也没说不好,只微笑着望向沈黛。
王容与和边上几人也暧昧地看过来。
沈黛赶忙垂下脑袋,心里一阵鹿撞。
之前,王容与曾告诉过她,关于她和宇文均的婚宴,草原人开放,还让他们当众亲吻。
亲吻......还当众......
沈黛蹭的红了脸。
王容与捧笑低笑了会儿,故意打趣,“昭昭难道是不肯嫁?”
“才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