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2 / 2)

可这样的人,却说只为她建功立业。甚至只要她一句话,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他现有的一切,同她一道归隐山林。

浩大的静默沉淀在堂屋里,好长一段时间,屋里都只有深深的吸气声,却一直不见有人呼出。

沈黛怔怔望住戚展白的背影,耳边还清楚地回荡着他的声音。苏清和拽着她衣角,轻声唤她回来,沈黛都觉察不到,再回神,脸颊竟已湿潸。

沈岸老早就瞧见她在外头鬼鬼祟祟。

见她感动成这样,他恨铁不成钢地暗哼了声,有种好不容易养大的心肝肉,就这么平白被人剜走的气恨感。

目光如锉刀般又在戚展白身上狠磨了一遍,确定他眼中并无半分虚假,这才绵长地沉出一口气,没直接回应,只踅身对呆立在旁的下人们道:

“都愣在这里做什么?外头那么多聘礼,好不赶紧收拾了,不怕待会儿来客人,叫他们看笑话?”说完就自管甩着袖子佯佯离开。

路过戚展白身边时,他还扬起下巴,努力让自己瞧着跟他一样高,发现比不过,还恨恨地哼了声,袖子摔得山响。

林氏捂着嘴一通暗笑,“这倔老头......”目光在下头两个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人身上徘徊了遍,也识趣地招呼大家离开。

*

众人陆续离开,没多久,堂屋里就只剩沈黛和戚展白。

戚展白方才全身心都耗在了沈岸身上,并未觉察沈黛也在。

这会子瞧见她过来,纤纤的身影在风中显得伶仃,幼鹿般的眸子刚叫水洗过,微微泛着红,戚展白眼神慌乱了一瞬,有些心虚地将左手藏到身后,面上笑得若无其事:“昭昭。”

却听一声清脆的“唰”。

沈黛抽出他腰间的佩剑,在自己手掌心同样的位置,也划了一刀。细细的一小道口子,渗出一点猩红的血珠子。

戚展白瞳孔骤然缩起,仿佛方才那刀并未划在她手上,而是径直扎进了他心里。

“你这是做什么!”

他一把抓起她的手,御赐的长剑“哐啷”落地,他也顾不得捡,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帕子,又轻缓覆在她掌心,仔细帮她包扎上。手颤个不停,宛如风烛残年。

素白的一张帕子泅出淅淅沥沥的红,却不是沈黛的血。

“你可知我这剑有多沉多利?你若是没拿稳,这手现在就已经废了!都这么大人了,你怎么还......”

他训得正当起劲,一声细弱的抽泣声响起,宛如游丝,瞬间攫住他全部心神,他顿时哑了口。

“原来......这么疼啊......”沈黛仰起一双通红的眼,一眨不眨地望住他。

糯米细牙紧紧咬着下唇,咬得唇瓣都泛了白,像是要极力忍住眼泪。却还是有一滴夺眶而出,宛如清晨露珠沿着白嫩花瓣缓缓下坠,在那小巧雪白的下巴上兜转悬停。

戚展白克制不住,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滴花露上,抬手想去擦,它却先支持不住坠落下来。

狠狠砸在了他心上。

“你怎么能这样伤害自己呢?”

沈黛拥入他怀中,环住他劲瘦的窄腰,小脸埋入他胸前抽噎。风从近旁的窗户吹进来,掠动裙褶,她纤弱的身子在风中细细颤抖,似一朵随水流波动的菡萏,我见犹怜。

戚展白猝不及防被她撞得晃了一晃,心里反复咀嚼着她的话,一颗冷硬的心不知不觉便软化做了水。

原不是在胡闹,只是在心疼他......

戚展白嘴角抑制不住往上扬,左臂揽抱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右手轻轻拍抚她脑袋,掌住她后脑勺,往自己怀里扣。低下头,唇瓣贴合她耳廓,亲昵地磨蹭着,柔声道:

“莫哭了,我这点血流得值。现在,再也没人能拦着我护你一世安好了。”

沈黛眼睫颤了颤,忘了要哭,呆呆地侧转过头。

正撞见他得意且温柔的眼波中,无一缕不是此生痴恋,在她心底悠悠氤氲出暖意,逐渐化作炽热的火焰,直要将彼此都燃烧殆尽。

是啊。

这回是真的再也没有人能拦着他们在一起了。

沈黛不禁莞尔,抬起自己受伤的左手,盖在他左手上。伤口相触,两人都嘴里都发出一声微弱的“嘶”,却谁也移开手。掌心相贴,彼此的血混流到了一块。

外间夕阳在天际肆意挥洒最后的余晖,有一缕传堂入户,投射在两人高举的双手上。蜜金色的微光从夹缝间泄出,逐渐被缓缓相扣的十指紧紧握住。

积蓄了一整日的光辉,就这么成了他们股掌间的温暖,握住了,就像是攥住了一生。

“王爷方才对昭昭许诺的事,昭昭也同样回给王爷。君若不弃,妾定永世追随。”

夕阳余晖打在她身上,半边身子都镶了圈金边。她在那片辉煌里眯眼笑起来,嘴角酿出两颗甜甜的梨涡。这种娇俏和灵动,是任何诗词都形容不出来的。

一声“君”,一声“妾”,听着普通,却是夫妻间才有的称呼。绵绵情愫,全在其中。

夫妻啊......

戚展白心神不由荡漾。

原本,他对成亲还没什么感觉,不过就是将小姑娘接回王府一块过日子罢了。现在却因这一个称呼的变化,情不自禁想象起了婚后的日子。手藏在袖子里,迫不及待地掐算最近的黄道吉日到底是哪天。

恨不得今晚就洞房。

沈黛也在算日子,却不是在数婚期,而是惊喜地发现:“王爷!今儿是七夕!”

她在家中实在躺得太久,竟连这个都忘了。

戚展白倒是记得日子,只是不大明白,她为何这般兴奋?袖子的一个小小角被人轻轻扯了一下,奶猫般的力气,透着种撒娇的味道。

“王爷,七夕有灯会,我已经好几日没出过门了。”沈黛眼里装着楚楚,恳求地望住他,钩子似的叫人抓心挠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