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人都吓了一跳,李景允皱眉,下意识地想拦住她。
然而,他身子刚一动,就被旁边的人轻轻抵了抵,葱白的指尖偷偷按在他的手肘上,似乎在示意他别管。
李景允不解,动作倒是停了下来,眼睁睁看着韩霜走到她面前。
“你想要什么?”她伸手拉住花月,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把他还给我。”
越说哭得越厉害,韩霜红着眼哽咽,连尾音都打着颤:“我与他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就等着过他的门。”
“你想当他的妾室,可以,我都可以包容,但你别在这时候……你这一来,我想陪在他身边,便又要等一年。”
“我等得起,可我本是不用等的。”
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一串串地滑下来,她哀怨地看着她,又有些乞怜的神态,任谁看了,都得心疼她两分。
李景允看得心里冷笑,这是韩霜最擅长的招数,拿感情来做筹码迫使人让步,无耻又令人没有办法。拒绝了她的,都会变成整个京华最铁石心肠的负心人。
他侧头看向花月,想说点什么来帮她一把。
然而,目光一转过去,他看见了殷花月那比韩霜还红的眼眶。
李景允:“……”
苍白的脸蛋几近透明,花月轻颤着嘴唇,眼里的泪珠也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学着她的样子哽咽,肩膀也控制不住地瑟缩:“求韩小姐饶过奴婢,奴婢什么也不想要,奴婢只想活命……”
她的尾音也跟着她颤,甚至颤得比她还厉害,身子在风里晃啊晃,跟着就朝她跪了下去。
韩霜的眼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手指颤抖地放上自己的小腹,花月低头,眼泪在衣襟上化开,晕染成一片,她欲语还休,最后捂着肚子给她和李景允都磕了个头。
“贵人们的事,奴婢哪里敢插手,奴婢只求祸不及家人,请韩小姐和长公主饶了奴婢。”
小小的身板抖起来,像快凋零的花。
不知道为什么,李景允竟然觉得有点骄傲,他养的小狗子也太厉害了吧,还能跟韩霜对着哭?
嘿,别说,哭得还比韩霜好看。
韩霜显然是没料到会碰见这么一出,整个人僵在原地,眼里的泪都忘了流:“你……你肚子?”
抬头咬唇,花月的眼神无辜又心酸:“奴婢当真是逼不得已。”
太惨了,李景允看得都想擦擦眼角,殷掌事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装得了大尾巴狼,瞧瞧这柔弱的模样,跟当初带着护卫到处堵他的样子完全扯不到一块儿去。
欣慰地颔首,他移开目光,就对上了韩霜震惊的眼神。
“景允哥哥你……你怎么能!”食指羞愤地指着他,又指了指地上那人的肚子,韩霜有些崩溃,嘴唇哆嗦了好一会儿,“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地方也不是什么雅间暖阁,四下都有人看着,长公主脸上挂不住,连忙让别枝将韩霜扶下去。
周和朔美滋滋地看过了瘾,然后笑道:“景允,恭喜恭喜啊。”
李景允笑着拱手,然后面露难色地看向凤座。
周和姬伸手揉着眉梢,已经是不想抬眼了。她今日本是想将这小丫头收拾了,回去好让庄氏给李韩两家订亲,谁曾想这一来二去的,倒是她下不来台了。
也怪韩霜无用,连个男人的心都留不住。
“皇弟不是要上山巡猎?”她不耐烦地道,“趁着时辰还早,快些去吧,这儿就先散了。”
李景允伸手把花月拉起来,轻声问:“她可还有罪?”
“你挑的人,本宫哪能定什么罪。”周和姬摆手,不愿意再看,“都散吧。”
围观的人纷纷应是,周和朔却是突然笑了一声:“皇姐,有件事本宫憋闷已久,今日实在不吐不快。”
周和姬没接腔,脸色有些难看。
“这掌事院设来已久,一年到头开支不小,却没什么实际用处,仅能让人泄私愤,还扰人家宅。本宫以为,能者治天下,孬者才防口舌,掌事院早废早好。”
也不管她开不开口,周和朔兀自朗声道:“此事,本宫也会尽早向父皇上奏。”
“荒谬。”周和姬拂袖,眉目冰冷,“设了几年的东西,能是说废就废的?”
“事在人为。”周和朔扫视人群一周,轻笑,“只要足够多的人觉得该废,那这东西就是错的,错的东西,大梁没有硬留的道理。”
他说完,端着架子朝她一拱手,施施然就离开了。
在场的人多是王公贵族,文臣武将,猛地听见这番话,各自心里都有想法。周和姬气得头昏,扶着太监的手就喊摆驾回宫,步伐凌乱匆忙。
李景允没管那么多,径直带着花月回了院子。
想着她先前哭得那么厉害,怎么也该喝口茶顺顺气,他将门一合,转身就想找茶壶。
结果一回头,他看见一盏倒好的茶递到了面前,手指纤纤,与瓷同色。
眉梢挑起,李景允抬眼看向她,就见这人脸上的凄苦已经消散无踪,眼边的红肿也都褪了个干净,她又恢复了她该有的仪态和笑容,云淡风轻地道:“公子喝茶。”
“……”一肚子准备好的哄人话被茶水冲散,李景允瞥着眼皮轻哼:“你可真厉害。”
“公子过奖。”花月微笑,“今日知道有公子撑腰,奴婢底气足了些。”
那是只足了“一些”?他唏嘘不已,长公主的威压她都能顶得住,天底下就没几个这么大胆的,若再给她两分颜色,她怕不是要直接去长公主脸上画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