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水一般的无声流淌。齐昌兰也再没当着杨梅的面提房子的事,仿佛之前在老人面前的争吵只是一个错觉,来看望老太太的频率倒是勤了,关系又变得日益和谐起来。
春耕生产,指的是水田里种早稻,旱地里种棉花,这段日子大家伙儿都很忙,有时候连杨梅都会下地帮忙。比如种棉花的时候放种子啊、掩土啊、还有浇水,以及新苗长出来之后间苗,都是能够帮得上忙的。
干一天活还给记三分的工分,一个工分相当于五分钱,一天下来,累得背弓腰驮,可以为家里收获一角五分钱,当然也不仅仅是一角五分钱的事,还与家里分粮分油挂勾。
不知道为什么,杨梅竟然非常的享受那种劳作的氛围。只有体会到那种累,才能感觉到她还作为一个人活着。可见日子过得有多空虚了。
等田地全部都种上庄稼,高强度的劳动告一段落,已经过去差不多两个月了。
于婆婆的腿恢复得很好,现在不靠拐杖都能走几步了,不过还是不能做什么事。而分田到户的政策已经落实下来,只等收获早稻之后就开始分。
每家每户的人口花名册已经递交到村部,听说按人头分,每人一亩水田一亩旱地。只是轮到杨梅家里时,村干部们产生了一点分歧。以杨传明为首的一派自然是认定四口人,于婆婆、杨老倌、杨珍秀和杨梅,可另一派则认为杨珍秀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算不得一个人头了。
这让杨梅也有些好奇,那个被说成疯了的‘妈妈’到底现在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关心着这个问题的不仅仅只有杨梅,齐昌兰和杨传明也在嘀咕。
“你说珍秀到底是疯到哪里去了?还能回来吗?”齐昌兰边整理着衣物,边跟丈夫说着,“要是回不来分不了田地可有些吃亏。”
“不管怎样,田地都是要分给她的。”杨传明说得斩钉截铁。
齐昌兰使有些不喜了,“你也别跟其他的人硬杠着,听说村委会要重新选人了,不然到时候把你给落下。”
“妇道人家真是短见识!马上就要单干了,村会计当着还有什么好处?哪里及两亩好田好地来得实在。”杨传明白了齐昌兰一眼。
集体出工时,他当这个会计不用下田下地都有满工分,算工分的时候还能偷偷给自家加塞一点,多少也是个帮补,而且大毛能当上大队的拖拉机手,那也是他活动的结果。
可往后单干了,那都是自家的田地自己当家做主,谁还稀罕什么工分?自然是多田地收入多。谁家不是想着法的多报人头多收田地?九队的汪老头家,大孙子还在儿媳妇肚子里揣着呢,还天天去大队部吵着要记上一个人头。杨珍秀那么大一个活人怎么就不让分了?
虽然现在人是跑没影儿了,可也死不见尸不是?
最让杨传明动心的是,杨珍秀不在,分得的田地还不给让他们种着!“对了,大毛的亲事你再去跟亲家提提,争取提前,在分田之前就能接人进门。”新媳妇进门就得算一个人头,晚了田地就分到娘家了,可带不过来。
齐昌兰也在低头想着事,估计这会儿也想明白了,连丈夫说她短见识都没生气。“哎,难啊,怎么没提,她娘家也等着她帮家里多分田地呢。谁让咱们家拿不出房子来呢!”
说到这个她就有怨气,你说杨梅那丫头才多大年纪,怎么光给她捅娄子呢?明明老太太都点了头,让桂芝领着女方上珍秀家看看,定好婚期立马接人进门。可最后却坏在了那丫头的几句话上,亲家母差点翻脸,好说歹说才圆回来,亲事是没退,不过房子的事没落定还是不能接人。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不希望珍秀回来了,你只要把为珍秀争田地的事跟老头儿老太太说去,咱为了她的事连村干部都不稀罕了,难道还借不来房子?”齐昌兰双目一亮,计上心来。
……
二房杨传德的家里,两口子大晚上的也在讨论杨珍秀的事。
“传德,你好歹还当着队长呢,这事你得站在你大哥一头,珍秀的田地一定要分下来。”王兰英也正在说杨珍秀分田地的事,“这往后没了集体工出,她要是回来了可是连根盘都没了啊,还有梅儿那孩子,往后老头儿老太太年岁越发的大了,她又没了依靠可怎么活?多两亩田地也是个指望。”
杨传德看了自家婆娘一眼,心里还是满意的。
“我可跟你有言在先啊,到时候可千万别揽到咱们头上!”只是紧接着的后一句,加得让杨传德没了说话的兴致。他叹了口气,翻身侧向一边,看都不再看王兰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