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满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他喘着粗气立在人潮里,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敌人黑色的旌旗。
几千人的建州军已经被敌人的骑兵和步兵在河流里被分割长几十块互不联系的碎片各自为战。
宁乡军实在太多,战场上已经达到惊人的上万之巨,而且,随着厮杀的进行,敌人的人马也越来越多,“杀了多铎”的吼声惊天动地。
对于建州军来说,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身边,到处都是清军惊慌的叫声,回顾四周,耿仲明身边只剩百余人,且人人面露绝望之色。
实际上,耿仲明的部队经过这几天的大瘟疫和饥饿,死的死逃的逃也只剩千余人马。此番被敌人打了半天,能够剩一百来人还算是不错的了。
这一百来人都是他的家丁,战斗力还算不错,对耿仲明也是忠诚,这才没有抛下军主跪地投降,而是提着武器机械地抵抗着。
发出去了这么久的旗号,多铎的中军还是没有靠过来,部队反被敌人给分割了。而且,耿仲明的大旗还引起了宁乡军的注意。
突然,前面的耿仲明家丁好象是撞上了礁石的浪头瞬间破碎,纷纷溃散而回。大约有三十到五十个全副武装的宁乡军将一片汉军冲垮,直接朝耿仲明的扑来。
一向稳重而且不爱多说话的耿仲明惊叫:“顶住,给我顶住!”声音中竟带着一丝颤抖。
这个汉军旗的首领,无论是当初在毛文龙麾下,还是反山东时,手下都带着成千上万的勇士,投降大清之后,鼎盛时期,手头的战兵、辅兵和家属加一起超过十万,已是一大强藩。什么时候手下只剩过一百来人,虎落平阳,只能是一头丧家犬。
听到主帅的命令,有几个家丁挡了上去。
冲来的这几十个宁乡军士兵打扮很是奇怪,和孙元的军队打了这么多年,加上细作带回来的情报,清军对扬州镇究竟有哪几支部队,战斗力如何都非常清楚了。
宁乡军虽然都使用制式武器和装备,可各营之间还是有所差别的,有自己独特的标志。其中最醒目的是两支骑兵,汤问行的骑兵军是老部队,装备非常好,很多人头上都戴着貂皮帽子。而冷英的金雕营是预备役出身,要差点,戴的是狗屁。
至于步兵,则有的人会在铠甲上画些图形,有人则在头盔上插根野鸡毛什么的,这属于他们的个人行为,渐渐成为潮流,上面也不管。
而眼前这几个宁乡军士兵看起来却甚是奇怪,他的板甲的胸口上用蓝漆画了三个蓝森森的相互交错的圆环,也看不出他们究竟是哪一营的。
为首的那个敌人非常高大,腰粗如水桶,手长脚长,站在那里如同一座威风凛凛的铁塔。他手中使的是一把斩马刀,挥舞之间,有隐约的风雷声响起。
一个白亮的大花闪过,就将两个耿仲明的亲兵连人带甲砍成两断。
这一刀扫过,让何满吓了一大跳:好大力气,好厉害的刀法。
没错,此人的力气当真是打得惊人。先前为了逃跑,很多人都脱掉了身上的铁甲,扔掉手中武器。耿仲明的家丁虽然没有穿铁甲,可好歹还是着了一件薄皮甲的,竟然就这么被人举重若轻像切萝卜一样腰斩了?
还有,能够做耿仲明亲卫的谁不是武艺高强,战斗经验丰富之辈,方才他们扑上去,手中的武器交织成一片光网。可这对敌人却毫无用处,那个大汉只轻轻一挥,就找到了两人武艺中的破绽。
在他手下,几乎没有人是他一合之敌。
此人武艺之强,当真是平生仅见。
如果换成是以前在战场上,对上这样凶悍的敌人,何满肯定不会就这么傻楞楞地冲上去,因为照他看来,自己在他手下估计也就是一个照面的工夫就会被人杀死。要解决他,得用硬弓。
可是,身上的弓早就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且自己的身体正处于最虚弱的时候。
但是,都已经到现在这种情景了,就算不杀过去又能如何。不被他杀,等下也会死在其他敌人手上,被这么一个勇士砍下头颅,也是我辈战士的心愿。
于是,何满一咬牙,提了腰刀朝前扑去。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高大的胸口上画着蓝色三环的敌人已经扑到距离耿仲明十余步伐的地方。
他手中的长柄斩首马刀一挥,就将一个汉军家丁的脑袋砍了下来。
热辣辣的血液如同一匹红布在空中挥洒而开,直扑何满的面庞。
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了,脚下顿时踩中一具软绵绵的东西,应该是死尸吧。何满饿了多日,下盘虚浮,顿时一个趔趄,摔到在地。头盔也掉了,脑门撞在地上死人的护心镜上,当真是痛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