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的意思,就是周延儒的执政风格带来的后果了,东林出身的周延儒,素来不能接受不同意见。但凡有人逆其意,必除之而后快。这一点,看看梁廷栋的事情就知道了。用一句大白话来说,他的仇家太多了。陈燮很清楚,关键还是一个更厉害的家伙在潜水,看着他自己往坑里跳,时刻准备搬起石头落井下石。如果不出意外,明年中,后金下旅顺,流贼过黄河,这两个事情凑一起,就够周延儒下野了。
真心话,陈燮巴不得他早点滚蛋。虽然温体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相比之下,温体仁那边现在更容易拉上关系而已。一旦他做了首辅,必然需要来自外面的力量声援,眼下没有比陈燮更靠谱的外在力量了。可惜的是,周延儒也好,温体仁也罢,都不是陈燮打算依附的对象。大明的路该怎么走,陈燮现在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
关于大发钱庄京师分号的准备事宜,莫泰建议最好来一个身份比较重的人物压阵,这样较为稳妥一些。京师分号最大的压力,不是来自其他,而是来自官场。大明官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干正事的人多,整天惦记着搞这个搞那个。等他上了台,继续不干正事,好像他只要持身正,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了。貌似这类人,往往都尼玛持身不正,不然哪来的钱过日子?
官场上的事情太复杂,首辅人人想当,等你坐上这个位置,才知道屁股下面是多少火炉。即便如此,每一个官员都希望坐上那个位置,就算是明知屁股会给烤熟了也不放弃机会。
放下信,陈燮做出了第一个决定,趁着自己在登州的机会,让刘庆去京师,他毕竟是官员,没有朝廷的命令,不得擅自离开登州。去南京,好歹有个坐监的说法。也只能是刘庆去了,别人无法让陈燮放心。
收起这封信,陈燮打开柳如是的信。说实话,《明报》的事情交给一个小姑娘去做,真是太难为她了。这个事情做的有点不地道,好在别人不会这么想就是了。毕竟《明报》是一个新鲜事物,走的又是新奇的路子,开始的时候别人还当着是好玩呢。
面对柳如是的一手行书,陈燮再次深感羞愧。心中柳如是先感激陈燮一番,让她有一个机会做一点有实际意义的事情,不再像以前那样,为了生活在烟花地挣扎。只有真的站在这个位置上,她才有机会去看这个国家面临的一切。通过官场的关系,柳如是能看见所有的邸报,一一验证了陈燮跟她说的那些道理。事实胜于雄辩!
柳如是现在面临一个难题,就是作为一版的编辑,顾继坤这个家伙,喜欢选送一些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空谈的稿子交上来。骂政府谁不会,不会骂政府,在明朝的文人圈子里就别想混下去。问题是,指出问题谁都会,明朝的很多问题都是明白的。关键是解决办法的问题。
为此,柳如是多次跟顾继坤和归庄兴讲,选稿子,一定要选一些带有处理问题意见的稿子。结果顾继坤顶了一句:亲君子,远小人,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天下事,在他们的眼睛里就这么简单,真的是这么简单么?在这个问题,柳如是与他们争辩了几次,闹的很不愉快。最后还是柳如是顾全大局,做出了一些让步,发了一两篇稿子。
陈燮在脑子里琢磨了一番,很快就给柳如是回信,大致意思就是,一定要坚持择稿的原则。就是发现问题,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哪怕这个办法不是个好办法,但必须是一个有可操作性的东西。泛泛而谈,指点江山,除了卖嘴什么内容都没有的文字,一律不让步。这封信的这一段内容,要给顾继坤看。并且陈燮还告诫顾继坤“阳明先生的知行合一,何为知?知道其中道理和知道该怎么去做,才叫知。通过行动去验证知的正确性,这才叫行。有知有行,才叫知行合一。只知道提问题,不找解决问题的办法,这不叫知。”接着还很不客气的表示,“如择稿规则不能顺君之意,大可去休。”言下之意,规则是我定的,你不能接受,自可走人。最后陈燮对柳如是道:如无合适的稿子,大可以摘抄邸报,不求评述。
解决了柳如是的问题,陈燮要来信封装好,先放一边。最后打开的自然是郑妥娘的信,她的信内容就大不相同了。上来便是“自君去后,妥娘如无心之人。奈何天各一边,很不能插翅飞至君畔,长相厮守。”接着笔锋一转,有道:然君以重担交付,妥娘不敢懈怠。而今秦淮诸艳,投稿踊跃,此君之谋划之力也,奴不敢邀功。郑妥娘的文字相当不错,一封信写的缠绵悱恻,后半段则是在不断的回忆两人在一起的时光。最后来了一句:至春暖花开,欲往登州,盼君首肯。
应娘坐在对面,一看这信打开就是一股淡淡的香味,自然晓得是谁写来的。陈燮也不避着她,淡淡道:“妥娘的来信,你们以后多多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