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风徐徐吹来,将他的大袖吹得翻飞不止,夏初七看着他,神采飞扬地说了几个小孩儿的乐事儿,又说小毛毛比前些日子像是长重了不少,可她说了好一会儿,赵樽却未答,脸色一直凝重着,似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偏头,不由狐疑道。
“爷,可是有事儿?”
他看她一眼,揽着她往耕道上走。
“嗯,接到一个消息。”
“什么?”
“北平布政使和都指挥使马上就要换人了,朝廷已经下了旨,京官们紧跟着就会赶到北平,替换掉北平的人。”
“靠!”夏初七许久没爆的粗口,又上来了,“这一年来,他各种压制还不够,如今连这招儿都使出来了?”
赵樽没有回答。她也知道,这样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话,其实不需要回答,甚至她说出来,也只是发泄一下不满而已。
从京师离开,转眼一年多过去了,朝廷的每一道政令,看上去都很正常,但几乎都是赵绵泽巩固中央集权的一种方式。
按照洪泰帝时的规定,藩王有一定的军事指挥权,藩王可节制藩地的官吏,相当于一个地方的小朝廷,可以拥兵,有亲王专有的护卫指挥使司,因北平有防御北狄侵扰的责任,所以护卫极多,赵樽手底下的兵力近十万,宁王赵析手上也有八万人之众,在这边塞之地上,藩王可以筑城屯田,训练将兵,督造兵器,小事自断,大事才向朝廷报告。尤其赵樽,由于他的功勋以及北平的战略位置,地位更是尊崇。但这一切,从洪泰帝一病不起开始,赵绵泽就不再顾及了,有兵马在手的皇叔们,他自是忌惮,不停削弱,是这几个月来的常态之事。
人心有异,必得生变。
赵绵泽与赵樽之间的死扣,都知道解不了。
他们是一辈子死守在北平,等着赵绵泽来剿灭?还是先做好准备,静待时机,伺时而动?
两个选择在面前,尽管赵十九什么都不说,夏初七也知道,等死的人,真的只有死路一条。可若是学那些藩王一样,公然的招兵买马,更是死路中的死路。赵绵泽正愁寻不到理由,这不是抢着往他刀口上撞,自找不痛快么?
所以,北平府数十万公顷的农田,自然并非夏初七的爱好所致。从京师到北平之后,经过短暂的一个多月萎靡,她缓过了气儿来,便与赵樽商议了这个法子。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兵马、粮草、金钱,是起兵必备。打仗打什么?打的就是钱,这是从古到今都不变的法则。在北平这块地盘上,他们开始了农耕。不过,仅仅农耕积粮当然还不够。除却“白天种田,晚上练兵”之外,农耕的幌子之下,那个先前他们在北伐时搞出来的兵工作坊,被取缔之后,也转入了地下,它就建立在这一片广袤的土地上。
北方农业在这个时代,大多灾荒。这一块土地原本都是荒地,赵樽北平做藩王之后,向朝廷请旨开荒,引入了一些流民,发展农耕。这期间,赵绵泽派了使臣前来核查,随即便核准了。
“在这块土地上,根本就开垦不出可以耕种的良田来!”这是那位使臣回京之后的汇报。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时隔一年余,这个地方却变成了一块绿洲,夏初七以后世“新型农村”理论为基础的农业政策,得到了有效的推广。农人有了土地,也就有了积极性。于是,这一块漕运附近的方圆之地,就变成了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农业现代化村落。
在村落的中心,有一个幽静的院落。
比起农人的村舍来,这所院落大了许多,也宽敞了许多,它便是兵工作坊的所在地。外面看只是一个个囤粮的粮仓,可里面却别有洞天。
两个人携手入内,夏初七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