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只要将他当做普通人对待就好了……

谢红药的话回响在脑子里,她轻轻地吸了吸气,才对管事道:“郑管事辛苦了,我看那下人房寒冷漏风,下人住在里面大约寒冷难忍。你去我的丫鬟半绿那里领些银钱,替每间下人房都加些木炭,大家晚上睡觉暖和一些,隔天干事也能卖力一些。”

管事匆匆点头:“是,谢小姐。是小的考虑不周,谢小姐菩萨心肠,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谢青芙只微微的点了点头,心中却说不出的苦涩。

且不说她这番话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即便她真的能变成菩萨,也一定没什么济世渡人的心。她只想做沈寂一个人的菩萨,免去他所有的痛苦难过,即便代价是替他承受。

☆、第12章 泛青·(四)

无声的雪飘飘洒洒,从视线够不到的天空高处洒落在地上。后园的凉亭边种着青松,针一样尖锐的叶子上也都积了厚厚的雪。雪白与苍绿辉映在一起,格外好看。

谢青芙一大早起来便发现,自己昨日换下来的衣裙不见了,料想应当是半绿收去洗了。那条衣裙厚实,她本想再多穿一天,遂将半绿唤了来:“半绿,我那条裙子你已经洗了吗?”

半绿一怔:“我没有收小姐的裙子啊……啊,我想起来了。早上周家的两个丫鬟来过,将小姐需要洗的衣裳都收走了。”

谢青芙略一皱眉。

她少时并不以为被陌生人洗自己的衣裙有什么大不了的,直到认识幼时沈寂。那时她被他脸上的冷漠与淡然吸引,腆着脸便要去拉他的手,却被他皱眉避开了。

小小的少年眉头紧锁,寒玉般的眸子里透出抗拒,轻启嘴唇吐出三个字:“不要,脏。”

她赌气去水边洗了手,直将手都搓得脱了皮,再去拉她的手,他却仍旧避开了她。

稚嫩的小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却已能看见将来的俊秀,他望着她通红蜕皮的手,顿了顿,才像是解释一样的说道:“即使你洗得再干净,我也不喜欢别人碰我。”

而她看着他,撇了撇嘴:“我早晚要拉到你的手!”

那以后她想尽了办法,却仍旧是碰不到他的手,甚至在被他碰到衣袖后,都会眉头紧皱深恶痛绝的将那件衣服脱下来洗干净。她害得他不知道洗了多少次衣服,心里愧疚,终于决定放弃这种念头。

后来有一天,谢榛从外边经商回来,路上顺带着给她带了几串糖葫芦。她拿到糖葫芦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去找他,让他尝一尝。结果因为跑得太快,在跑到渡水院的时候,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包裹在山楂上的那层糖衣也被摔掉了,地面一片狼藉。

她看着摔破了的糖葫芦,再看看自己磨破了皮的手肘,“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向来孤僻的沈寂像是没办法容忍她的哭声,寻声找过来。她伸出手委屈的想拉拉他的袖子,却又委屈的收了回来。

“爹带回来的糖葫芦,我想给你先尝尝的。我自己都没尝过……就摔破了。糖葫芦不能吃了,你也不会理我……我真惨。”

沈寂略微一怔,看着她泪水满脸的模样。静默片刻,抬起袖子来默默地替她擦掉了眼泪。

“我吃过糖葫芦,以后若再买到,不用想着我。”

那是她与沈寂的第一次接触,虽然只是袖子,可她还是破涕为笑,禁不住抓住他的手,笑得像是个傻子。

“抓到你的手啦。”

沈寂剧烈挣扎了几下竟是没有挣开她的手,只能眉头紧锁将头扭到一边去,不去看她脸上傻子一样的笑容。

那件事过后,沈寂意料之中又被她连累得重洗了整件衣衫,甚至在她专门去渡水院找他的时候闭门不出,躲了她许久。

谢青芙同沈寂待得久了,学得同他一样,除了半绿外不喜欢生人碰自己的身体与衣服。想到别人正捧着她穿过的衣衫,在上面寻找污渍,来回搓洗,不由得便随便寻了件裙子换上,披了披风走出门去。

“我们去找那两个丫鬟。你拿些赏钱,只说裙子腰带里藏着张不能被洗的字条,赏他们些钱,将裙子换回来。”

对半绿吩咐完后,谢青芙自己也向后园走去。她昨日乱逛的时候便发现后园有个不小的池塘,不知怎的还未结冰,料想那两个丫鬟应当是在那里洗衣裳,遂专门绕着那池塘寻了一圈。

岂料丫鬟没找到,却看见昨日那姓郑的管事正指挥一群家仆往下人房的方向搬炭。

“郑管事,您说那谢家小姐是怎么想的。她不过在这里住上半个月,最多这半个月能让我们用上炭,她早晚要离开,不可能一直替我们供炭,我们要是习惯了暖和舒服的日子,以后她一走我们可怎么办?”

郑管事抱着个汤婆子,微微一笑:“谢小姐是善心人,你可不许胡说,让人听见就完了。”

那家仆道:“拉倒吧,说什么好心人,不就是同情心泛滥。她要是能一辈子给我们供炭,再每个人给我们补贴点银两,我就相信她是个好心人。”

说罢哈哈哈粗笑起来,郑管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话也就跟我说说,敢对谢小姐说吗?”

家仆道:“这我怎么敢,当着她的面我自然会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美貌赛过七仙妹,善心赛过活菩萨,您就请好吧。”

谢青芙站在那处许久了,只觉得双脚都被冻得有些发麻。一开始听到她是有些气愤的,但再想想自己的确是并非好心,的确只是想着能让沈寂能暖和点,不由便轻吸了口气,准备转身离开。

岂料刚微微的侧过身,便听那家仆又促狭道:“郑管事,挣得不少吧。”

“胡说。”郑管事略微一顿,随后捂紧了衣领,“我能挣到什么?”

“那谢小姐给的钱啊。”

“谢小姐给的钱,我不都交出来买炭了吗?”

“哟,您我还不清楚吗?您给自己买的是好炭,能烧整夜的那种,给下人们买的都是些没烧透的湿炭,烧一烧就呛得人不行。这其中……”家仆将一袋子炭跺在地上,做了个抓握的动作,“这其中差价,您能没赚?”

“你果真……”郑管事略一沉吟,像是嗔怒的低叹一声,从袖间取了一小粒银子递给家仆,“喏,给你,记得管好自己的嘴巴。”

“嘿嘿。这我当然知道。我看您给谢小姐身边那叫半绿的丫鬟送的是好炭,给叫沈寂的残废送的又是湿炭,这又是什么道理?”

“能有什么道理。”郑管事漫不经心,玩弄了一下手里抱着的汤婆子,“会抱怨的正常人,自然要比不会抱怨的残废要多些福利。你还年轻,多学着点……”

话音刚落,忽然就听身后传来什么东西被踢到的声音。郑管事回过头,却见谢青芙就站在一棵松树后,脸像是树上的雪一样苍白。

“你给他湿炭?”

“谢小姐……您……这。您都听到了?”郑管事一惊,见谢青芙抿紧双唇像是极力在克制怒气,拳头也紧紧的握起,浑身一激灵就赶紧摇头,“谢小姐,我同下人开玩笑说的话,您怎么能当真,您给的钱都用来买炭了,沈寂的房里也是好炭。我……”

“你居然给他湿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