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怡一时半会儿没法解释。
能在大家族里当上管事,没有点过人之处真不是容易的事儿,尤其负责在门前迎客的管事。
宴请之前好几天就得把来宾的名单牢牢记在脑子里。
常来常往的都认识,不用特意去记,而那些生面孔就得凭着经验去判断。
比如大致年岁,穿着打扮,带着几个人,还有坐了什么样的车,知道了大概品级,身份也就差不多了。
而且严清怡她们刚下马车,没准已经有小厮报到管事这里了。
走了约莫一刻钟,进到二门,另有个丫鬟迎上来,恭敬地行礼,“见过太太,姑娘。”
先头那个顺着原路往回走了。
内院的景致与适才所见差别颇大。
外院多见苍松翠柏,并假山藤蔓,而内院随处可见花花草草,更有盛开的十数种菊花,姹紫嫣红的,非常好看。
严清怡跟蔡如娇边欣赏风景边往前走,不知不觉行到一处五开间的两进院子。
刚转进影壁,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说笑声。
院子里站着五六个身穿蜜合色罗裙官绿色马甲的丫鬟,见有客来,一人进去通报,另一人站在门边,笑盈盈地撩起了门帘。
厅堂是三间打通的,非常宽敞,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便有个穿着品红色宝瓶纹褙子,约莫三十七八岁的妇人满面笑容地迎过来,“劳陆太太拖步,我是张家长媳,娘家姓郑。”
大姨母连忙招呼,“郑太太安好,老早就听说郑太太是个能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今儿这么多宾客,难为你安排得这么周到。”
“陆太太见笑,都是府上传下来的规矩,我不过是多跑跑腿动动嘴儿,”郑太太笑着,又一手一个拉起严清怡跟蔡如娇,“这是两位表姑娘,长得这般灵秀漂亮,真稀罕人,快随我去见见老太君。”
张老太君坐在东次间大炕上,炕边坐着三位年纪颇大的老夫人,地下或站或坐了六七位妇人姑娘。
严清怡打眼一扫,没瞧见苏氏,不免有些失望。
郑太太笑着介绍,“这是陆致陆大人的家眷,这是两位表姑娘,娘仔细瞧瞧,疼不疼人?”
张老太君还没说话,旁边有个头发斑白的老夫人开口道:“水灵灵的跟花骨朵似的,漂亮,哪个是严三娘?”
严清怡认得她就是魏欣的祖母,淮海侯夫人,忙屈膝行礼,“见过夫人。”
魏夫人笑道:“阿欣早就来了,一路念叨你。”
张老太君仔细瞧过严清怡,又打量着蔡如娇,赞道:“人家这才叫漂亮,比起来咱家那孩子就跟烧糊了的卷子似的,别人就应景地夸声好看,我听着都心虚。”
此时有丫鬟端着托盘上来,宝蓝色的姑绒上摆着七八块玉佩,张老太君挑出两块分别塞给两人,“小玩意儿,给你们戴着玩儿。”
严清怡跟蔡如娇齐齐道谢接过。
张老太君拉着她俩不放,问了年龄跟喜好,又问在京都住得习惯不习惯。
严清怡落落大方地一一作答,“姨母照顾得周到,没有不习惯的,就是听说京都的冬天比济南府,我是极怕冷的。”
张老太君笑道:“这倒也是,济南府能暖和些。”抬头对屋里人介绍,“你们不认识吧,是我家老爷门生的家眷,以往在外地做官,年年忘不了老爷生辰,今年终于进京了。”
屋内众人齐齐夸赞陆致尊师重礼,又夸张阁老仁义,“都说父慈子孝,为师也一样。当老师的看重学生,学生自然也惦记老师。”
张老太君连连点头,心情极好地给严清怡引见在座诸人。
炕上坐的除了魏夫人还有威远侯夫人以及忠仁伯府的老祖宗,而地上的都是要么是哪家的世子夫人,要么是新贵家眷,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大多数严清怡原本就认识,只寥寥几人不熟悉,听张老太君介绍,也就对上号了。
蔡如娇却是两眼一抹黑,她对这些也不太感兴趣,木木登登地跟在严清怡身边行礼唤人,又收了好几样见面礼。
终于一屋子人厮见完毕,严清怡惦记着去找魏欣,正打算寻借口出去,就听院子里传来丫鬟们清脆的问安声,“老爷回来了,给几位大人请安。”
严清怡探头朝窗外望去,透过半开的窗棂,瞧见一群人正阔步而来。
正中穿着紫红色道袍,须发尽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便是今日的寿星张弦张阁老,两边陪着的是他两个儿子,身后跟着四人,看模样应该是他的门生。
陆致也在其中。
屋里众人除了炕上的之外“呼啦啦”全站起来,走到厅堂给张阁老道贺。
张阁老则拱手给众人道辛劳。
蔡如娇低声问严清怡,“怎么不见柔嘉公主还有魏欣,她们不过来祝贺?”
严清怡扫扫左右,飞快地回答:“祝不祝贺都一样,张大人就是进来走个过场,答谢一番,真正贺寿的都是外头的男人。咱们随大流跟着过去行个礼,用不着说话。”
此时张阁老已经在厅堂正中的太师椅上坐了,辈分小的姑娘们乌压压站了十几个,严清怡忙走到最后,腿还没来得及弯,就听张阁老慈祥的声音道,“快请起,快请起。”
过场走完,张阁老不便在内院久待,便要离开,却听外头传来內侍独有的尖细嗓音,“张大人可在里面?恭喜张大人,贺喜张大人。”
紧接着从影壁后面绕出两人。
都是十二岁的小火者,戴着灰色纱帽,其中一人手里托着柄桃木拐杖,另一人高声道:“圣上口谕。”
张阁老急忙迎到院子里。
却见影壁后又出来一人,约莫三十四五岁的样子,穿件灰蓝色袍衫,头戴蓝色纱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