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怡这才知道,原来学武是要留在府衙,而且先前说的二十文是单独给教头的孝敬,吃饭住宿需得另交费用,倒是不多,连吃带住一个月十五文。每十天可允他回家住一天。
严其华凉凉地说:“十五文,足够咱们一家七八天嚼用,我那铺子好几天没开张了。”
言外之意是嫌花费多,他不可能出钱。
严青昊小脸涨得通红,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掉下来,悻悻然进了北屋。
严清怡跟着进去,安慰道:“别担心,有姐呢,你忘了姐手里有银子?你把要穿的衣裳收拾好,我去晒晒被子……你看你的被子踢蹬的,先带上我这床,我另外再做。”
严青昊抽下鼻子,找出块蓝布包袱铺在床上,开始收拾衣裳。
严清怡抱着被子出去,对坐在杏树下的严其华道:“二弟知道长进是好事,既然有这机会就让他试试,我做绢花也卖了几十文钱,以后再多做些,总能把费用凑出来。”
严其华手里正编柳条筐,闻言眯缝了眼打量她,长长叹口气,“我不是拦着不许,早先也应了你。可花费又多出许多,家里这情况……既然你愿意出,我也不多说什么,他想去就去。”
严清怡进屋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严青昊。
严青昊噘着嘴小声道:“爹不是没钱,头几天黄仁贵买走两张条凳和六把椅子,得了半吊钱……他一准儿给了小寡妇,我看到她到铺子买过肉。”
严清怡忙止住他,“这事咱们心里明白就行,千万别往外说,传出去娘被人指指点点,咱们也跟着受连累。”边说边翻着他整理出来的衣裳,将两件破烂得不像样的挑出来,又把她春天时候穿过的两件添了进去。
这时,薛氏买菜回来,掏出一把铜钱数出十八文对严青昊道:“听你曹婶子说,每月的食宿要另给,你拿着,当心丢了,另外三文留着嘴馋时候买块糖吃。”
严青昊看向严清怡,见她点头,方接在手里。
再待两天,严其华背着铺盖卷把严青昊送到了府衙。
自打过完中秋节,天气仿佛一下子变冷了,又下过两场秋雨,风骤然肆虐起来,吹得树叶哗啦啦往下落。
幸得薛氏有打算,趁着天暖和时把夹袄棉袄都备上了,只是冬天的厚被还没有做成。
娘俩见家中严青昊兄弟的被子都破得不行,干脆买了新棉花和细棉布,厚厚实实的絮了两床新被。
以前的被子盖久了,棉花发沉,又送到弹花匠那里弹了弹,重新絮过。
忙完这一切,严青昊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先前白净的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不说,唇角还破了皮,沾着深褐色的血渍。
薛氏吓了一跳,将他拉到面前,心疼地问:“怎么弄成这样?”
严青昊想笑,可扯动了嘴角,顿时“嘶”一声,苦着脸道:“都皮肉伤,教头让两人对打,别人都是打肩膀打胸膛,我个子小,脸上就捱了好几下。”
“哎呀呀,”薛氏从暖窠里倒出点温水,用棉布帕子沾着轻轻给他擦拭灰尘,“要不今年就算了,明年咱们再去。”
严青昊抿着嘴不说话,头却是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过得一刻钟,严清怡从回春堂买了药酒跟伤药回来,对薛氏道:“娘去买两根大骨炖个汤吧,我给阿昊上药,擦过药好得能快些。”
薛氏道声好,提着菜篮子出了门。
待她离开,严清怡将瓷瓶打开,用指尖轻轻挑出一点药膏,匀在严青昊脸上,“听大勇说,你跟人打架了,先前是我考虑不周,要不还是等你长两岁再去?”
严青昊倔强地道:“不,田二胖不走,我也不走,我得比他强。”
“田二胖是谁?”
严青昊目中蕴着泪,“就是那个小寡妇的儿子,他也去学武,是爹给他出得钱。”
严清怡大惊,心头火蹭蹭地往上蹿,手中瓷瓶险些跌落在地。
有这么当爹的吗?
自己亲生的儿子不管,却上赶着供给别人家的儿子。
思及此,忽地生出个念头,稳稳心神,低声问道:“田二胖长得什么样儿,跟你有没有点像?”
严青昊犹豫着摇摇头,“看不出来。姐的意思是……”
严清怡叹口气。
有大房家的严青贵在,她怎可能不多想一层?
如果田二胖真是严其华的儿子,倒真是要好生谋算谋算了。
严清怡上完药,嘱咐道:“回去后好生看看田二胖的模样,对了,他今年多大?”
“十岁,比我还大一岁。”
严清怡拍拍他肩头,“你好生跟着教头学,再对打时候躲闪得快些,别总吃亏,伤药你带着,需要的时候就擦点儿,要是别人需要也别小气,学着结交些人,也免得被欺负。”
严青昊一一记在心里。
等下次回家,严青昊支支吾吾地说:“大勇哥说,田二胖嘴唇薄得像刀片,一看就是个小心眼爱记仇的人。”
严其华就长了双薄唇。
严青昊更像薛氏,是忠厚老实的长相,而严青旻……也是一副薄唇。
严清怡辗转反侧大半夜,第二天送严青昊出门前,低声吩咐他一席话……
第12章 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