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犯愁,朱母几乎是睁眼到天亮。
……
次日,老朱家的人尚未起身,相距不远的宁氏已经麻溜的完成了洗漱,还打包了好几个包袱,一面让朱二郎帮忙搬东西,一面招呼灶台:“你先去村学那头,回头直接上你外祖父家里去,听见了没?”
灶台用小胖爪揉了揉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宁氏见他这副模样,又提高了音量再次叮嘱了一遍,这回灶台才总算有了反应,蔫巴巴的答应了一声,摸了摸兜里还温热的煮鸡蛋,边打哈欠边往村学去了。
等灶台一走,宁氏就忙不迭的催促朱二郎赶紧走。他们倒是没赶驴车,毕竟那玩意儿动静太大了,宁氏要的是悄无声息的跑路,而不是锣鼓喧天的昭告天下。
幸好,她娘家离她家也不是很远。就在一个村子嘛,能离得有多远?她自个儿扶着腰走在前头,朱二郎身后背了个巨大的竹篓子,肩上挑着扁担,宁氏收拾的东西都被他放到了扁担两边的箩筐子里。
大概一刻钟后,他俩就到了宁家院门外。
宁家上下一片寂静,宁氏都不用费心猜,就敢肯定她娘家人一准儿都在屋里睡大头觉呢。她从小就没少听她爹念叨,什么今个儿下雨不如回屋睡觉,什么日头太晒应该歇个午觉,甚至还有什么春困夏倦秋乏冬眠……
反正干啥都不如闷头睡大觉!
朱二郎其实也猜到了,毕竟他跟宁氏成亲都十年了,跟老丈人家又是一个村子待着的,咋可能不清楚宁家人的德行呢?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喊人时,宁氏已经上了院坝,摆手让他先走,自己抬手就啪啪啪的大力拍门:“开门!别睡了!赶紧给我开门!”
换个人拍一阵子也就算了,可宁氏才不管,硬是拍到宁家人过来开门。
宁冬生打着哈欠开了门:“咋这么早啊?哟,你这是被二郎赶出来了?”最后那话,竟是洋溢着一种很明显的幸灾乐祸。
“我把他赶出去还差不多!”宁氏气势汹汹的推开她哥进了门,又使唤她哥把东西都弄到她出嫁前那屋子去,还叮嘱道,“记得打扫干净了,我晚上住这儿!”
这下,宁冬生急了:“啥意思?那天杀的朱二郎真的把你赶出来了?我可去他娘的!你等着,看我不把他打趴下!”
“你要是再不立马干活,我就把你打趴下!!”
宁氏成功的闹醒了她娘家所有人,随后噼里啪啦一阵说道,将事情讲了个大概,最后总结道:“反正我要在这儿住下,一直住到我生完孩子出月子!”
她娘家人面面相觑,一副既不敢怒更不敢言的怂样儿,最终还是宁大河拍板道:“成,咋样都成,你住吧,让你娘中午多烧几个好菜。”
安抚好了狂躁的宁氏后,宁大河又打发他媳妇去收拾屋子,完了才对儿子道:“老朱家要倒大霉了?啥意思啊?王家干的?那王家还出了个举人呢,咋这么小鼻子小眼睛的上不得台面啊?我还以为只有乡下人才会死盯着那门养猪手艺呢!”
“那可不,朱家养的猪味道多好呢!城里人咋了?城里人就不吃肉了?王家那么有钱,还不得顿顿吃肉?换我我也惦记,味道那么好。”
“呵呵……”宁大河冷笑两声,“去,跑一趟,找你二叔去,让他中午来家吃饭,再打两斤酒来。还愣着干啥?去啊!!”
当天中午,宁大河、二河两兄弟就凑在一起说了这个事儿。
尽管宁氏也说了,刘神仙让她避着点儿,只要不主动掺合进去就肯定出不了事儿。可宁大河还是怕,他跟老朱家是姻亲,可架不住他闺女也是老朱家的人。分家咋了?分家了就不是一家人了?还真别说,所谓的分家就是,好处你捞不着,出了事儿大家就是一根绳子上蚂蚱,一个都跑不了,吃不了也让你兜着走!
哥俩凑一起边吃边喝边聊得热乎起劲儿。
巧合的是,他俩说到最后,竟是跟朱母的想法不谋而合。
王家啊,那是出了个举人老爷的大户人家,当然搁在那些个真正的豪门大户眼里屁都不是,可起码在他们这个县里,那是数得着的富户。
这样的人家,要说不捞好处单单就图一个出气,谁信?
有利可图,那自然是啥事儿都干得出来。没有赚头,就为了出气,费时费劲儿的,也太不值当了。
再联想到宁氏转述的刘神仙那番话,宁大河很快就有了新的想法:“照我看,王举人就是看上了贡猪的牌匾,只要朱家让了牌匾,再把王家大闺女休了,这事儿就作罢了。没听刘神仙说嘛,事情可大可小,只要朱家人愿意配合,就啥事儿没有。”
“大哥你说的有道理。可为啥刘神仙说咱们家大丫头不能掺合进去呢?”
“这个嘛……她不是跟王家大闺女交情好吗?你还记得不?就去年秋收刚结束那会儿,老朱家要分家,她不就是寻死腻活的不答应吗?”宁大河越说越觉得在理,他闺女他还不清楚?要不是王香芹能让她赚钱,她会这么死抓着不放?换句话说,要不是刘神仙有言在先,他闺女能舍得放弃这么一尊财神奶奶。
宁大河并不知道,他闺女的财神奶奶啊,已经堕落成了猪精奶奶。
不过,那并不重要。就算发财再重要,宁氏还是很惜命的,想想也是,命要是没了,有再多的钱又有啥用呢?
堂屋这边,他们哥俩是越聊越高兴,尤其是在确定了王家人是图财而非害命后,就更没烦恼了。他们坚信,面对牢狱之灾,朱家人一定会将贡猪牌匾并王香芹本人送出去的,命啊,命肯定比一切都来得重要不是吗?既然如此,朱家没了危险,就更不会牵连到他们宁家身上了,原本唯一的一个不确定因素宁氏,这不也老老实实的躲回娘家了吗?
那还有啥好愁?
不如快落的喝酒,完了美美的睡上一觉!
反正等宁氏并她娘俩人将她未出嫁时住的那屋收拾出来,并将她带来的行李都收拾好时,堂屋里那俩已经喝高了。
可就算是醉倒了,依旧不妨碍这俩吹牛。
“大哥我跟你说啊!这钱真不好挣呢!你看先前,我还以为我家大丫头跟着你家大丫头,好歹也能赚些钱回家,还能涨点儿本事,谁知道那小饭馆说关门就关门了。唉,我愁啊,我这不是一愁就想了个不是法子的法子。”
“啥法子?”
“前阵子不是好些人家办喜酒吗?我就去喝了,完了我就假装喝醉,扒了那老朱家猪舍那院墙。哎哟,我说那老朱家也是败家子,猪舍啊!院墙啊!砌得那么牢靠干啥?我真的是费了老大的劲儿,好不容易才扒倒了半面墙。”
“你扒人家墙干啥?”
“赔钱啊!我说我没钱,我说我把闺女赔给他们,做工抵债……对对,那你说,王家要是报复朱家,跟我闺女没啥关系吧?”
“跟我闺女都没关系,跟你闺女有啥关系?好好学,认真学,回头你家也可以养猪了,记得招个上门女婿啊,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没给夏娘招个上门女婿!夏娘多聪明呢,又勤快又能挣钱的。冬生……冬生他太蠢了,你说我当初咋就没给他随便许个人家嫁出去呢?”
宁氏和她娘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俩醉鬼你一言我一语,最开始谈兴是真不错啊,不过最后还是经不起酒劲,噗通一声趴下了。
“所以,堂妹她去猪舍干活是我二叔故意搞事?!”
后知后觉的,宁氏才联想到先前的事儿。
这早先她不是故意躲着王香芹吗?加上她怀着身孕,这天气又越来越冷了,就有意识的避开猪舍那头。所以,她只知道她堂妹去猪舍干活了,连宁二河扒了人家的墙都不知道,更别提背后的那些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