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2 / 2)

入幕之兵 苏眠说 2202 字 7天前

他很少说出这么长的话,但此时他却说得很平稳,好像已经在胸臆里反反复复练习过无数遍了,流利的语声仿佛在烛火中轻轻地相互交击着,发出干脆利落的响动。

萧霆的声音几乎是从牙关里迸出来的:“那你呢,你想要什么?”

秦赐认真地道:“末将想要秦皇后。”

***

萧霆走后,秦赐站在舆图面前,低头看了许久。

罗满持胆战心惊地上前,低声唤:“将军……”

秦赐却道:“那都是后话。”

“什么?”

秦赐叹口气,在萧霆面前那么地斩钉截铁的神容,此时却显出了一丝迷茫,“总要先竭心尽力,对付铁勒……”他将剑柄指向舆图中央,“如今这样小打小闹,到处救火,总不是个办法。只有收复晋阳,才能彻底安下心来。”

罗满持挠了挠头:“这倒是个不错的招儿,可是,将军您自己去吗?”

秦赐看他一眼,沉默半晌,好像这句话说出口十分艰难,“我去问问皇后,再做定夺。”

“将军?”李衡州在门外拉长了嗓子,“二位将军,事情可谈完了?”

罗满持一听便臊了,走过去打开门,“什么二位将军,你别这样寒碜我——”

李衡州状似好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复对里边的秦赐道:“将军,小人今日听见宫里出来的人在议论着,说是皇后好像病了呢。”

“病了?”秦赐微微蹙眉。

“可能是着了凉。”衡州悠悠然道,“说中书省的文书送到显阳宫迟迟未批,等得焦急了去探问,才知道是躺了俩整日了。”

着凉……

秦赐想起前日他去显阳宫做的事情,当即咳嗽两声,背过身去。

李衡州见了,便朝罗满持拼命地挤眉弄眼,可怜罗满持完全无法领会他的意思,兀自懵懵懂懂地立在地心。

***

“皇后,秦将军来看您了。”

秦束在床上躺了两日,身上虚热,头脑昏昏,听见阿援的禀报也好像没听见一般,只伸手去摸水喝。然而立刻被一只大掌握住了手,黄昏迷蒙的光亮里,她模模糊糊望过去,便望见秦赐隐忍的轮廓。

她笑笑,道:“抱歉。”

秦赐不语,只将一只手放在她背后,扶着她稍稍坐起来些,然后接过阿援递来的水杯,小心地送往她的唇边。她大口大口地喝完了,他又伸出手指去揩了揩她唇边的水渍。

她有些不好意思,别过头去,喃喃:“阿援还在呢。”

阿援又盛一杯水来,听见这话,便掩嘴笑着退下了。

秦赐坐在床边,看秦束一副虚弱的模样。据说高热已稍退了,但他摸她的手,那温度依然烫人。平素冷静自持的神容没有了余裕,便显露出十七岁少女的柔弱来,发丝一缕缕贴着苍白微汗的脸颊。她望着他,轻轻开口:“今日不是要同河间王议事么?”

她却将他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楚。秦赐别开眼,“听闻您病了,便来瞧一瞧。”

秦束淡淡地笑道:“风寒小病,躺躺也就好了。”

他道:“都是因为我……在您沐浴的时候……”

她抬眼觑他神色,半明半暗的帘影间,又羞又急的模样,倒逗得她笑。“有什么关系,我很开心啊。”

秦赐抿住唇,不说了。

秦束顿了顿,又道:“北边的战事,可议出什么法子没有?今日尚书省来催了……”

秦赐转头望向她。她那平静的眼神底下,不知为何,好似总探出一点脆弱的希冀,不敢触碰他,而只是遥遥地等待着他的回答。面对着这样的希冀,原先准备了一肚子请命出征的话,却又说不出口了。

“皇甫刺史、黎将军都是老将,想必不足忧的。”半晌,他道。

秦束点点头,一边看着他的脸色,一边揣摩地道:“如此是好,但入夏之后,胡骑马肥,想必兵锋更盛。我这几日想着,或许要派兵增援……”

“河间王可以出征。”秦赐道。

秦束不言。她望着他的目光让他有些难以承受,以至于转过脸去,才能说出发誓一般的话:“让河间王去救西河,我在洛阳陪着您居中调度。”

秦束看他许久,最后,温温软软地道了句:“好。”

***

秦赐走后,秦束感觉自己出了一身的虚汗,反倒清爽不少似的。但她仍只是呆呆地望着床帐顶,脑海中空空的一片,什么都想不清楚。

总有一日……总有一日,秦赐会离开她的。

就算不是今日,不是明日,但总有一日……他不可能永远滞留在洛阳的。

“阿援。”她扬声唤。

阿援掀帘而入,却见秦束正一手撑着身子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吃了一惊忙去搀扶,秦束却摆摆手,“你帮我换身衣裳……我要去书房。”

“去书房?”阿援忍不住道,“您这身子还没好呢。”

秦束道:“军情紧急,可顾不得我身子好没好。”

阿援道:“不是还有河间王、还有秦将军么?让他们去操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