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知此番痛苦!”话音刚落,只听蒲先生抢道。
王特使一笑,道:“一日饭后,卫先生疲乏不堪,倒在榻上昏昏欲睡,却仍遭蚊虫骚扰,久久不得入眠。正在心中叫苦,卫先生忽见一武人骑马挎鹰,步入房内四下巡视。仔细看来,那武人身长两寸,头插雉尾;胯下战马有如蚂蚱大小,臂上猎鹰恰似苍蝇尺寸。卫先生正在惊异,却见又一名小武人踏入屋内张望:那武人腰束弓矢,牵一匹硕蚁般的猎犬。不一时,数百名武人牵黄擎苍,自屋外纷纷而入,列齐了阵势。随为首之人一声令下,只见数百只猎鹰一齐腾飞,四散扑杀蚊蝇;又一声喊,只见数百只猎犬一齐杀出,四下猎杀蚤虫。顷刻之间,屋内蚊虫倾尽毙命。
不一时,只见一黄衣人,头戴平天冠,似是王侯模样,骑行步入屋内。一众武人觑见,纷纷下马行礼,遂收拢鹰犬,将猎获蚊虫一并献上。黄衣人审视一番大喜,高叫几声,便带领众人一并散去。
待大队人马出了厢房,始终装睡观察的卫先生连忙起身,追出门外查看:但院外空空如也,已不见了大军踪影。卫先生大为惊叹,冥思苦想,却不知大军来头,遂翻遍屋内角落,意图寻得蛛丝马迹。至天色将晚,竟一并收起四只被遗落在屋的小猎犬。卫先生大喜,忙将四只小猎犬小心收在砚匣中,反复观赏把玩,溺爱至极,甚至一度耽误了功课。此四头小猎犬与米食不闻不问,却一心捕杀房中蚊虫为食,故此卫先生得以在寺中求得清净,一心诵读经典,日后方才成得大器。”
待王特使话毕,本在头顶盘旋叫嚣的蚊蝇,已统统不见了踪影。唯有小猎犬耀武扬威,守在门口向外怒吠。须臾,只见小猎犬闲庭信步而回,趴在匣中合了眼。
蒲先生早已喜得精神大振,只见他忙将小匣合上,恭恭敬敬捧去书桌放妥,遂与王特使拱手道:“此番多亏王特使援军来救,我蒲松龄万谢。”而刘国鼎先生与嫂嫂也应声上前,一并向王特使致谢。
王特使拱手回礼,满意道:“今日有幸助蒲先生解围,却也不枉我特意准备此礼。”
蒲先生忙道:“小猎犬英勇神武,称作国宝亦不为过!多谢王特使相赠!何况小猎犬大有来头,我定于书中仔细记下,以供后人传看。”
“蒲先生能看上眼,实是再好不过。”王特使欣慰道,又问,“只是蒲先生可知寺院中矮人大军的来头?”
蒲先生点头道:“《山海经》中,确曾有寥寥数言记载矮人之事。在下本还疑心此番记载仅是捕风捉影的传闻,不想今日竟亲得一见,我狐鬼居士可谓大开眼界。”话毕,蒲先生又道,“至于卫中堂之见闻,我方才思忖一二,心想或是与卫中堂身处寺院有关。”
“此话怎讲?”王特使问道。
“依我狐鬼居士所知,大多寺院,因众僧日夜诵经念佛、得诸佛菩萨加持,固有镇妖驱邪之能。不止于此,有些寺院更是为镇压一方妖邪所建,由高僧大德守护。故此,寺中有怪异之事,却也不足为奇。”言罢,蒲先生又诡秘一笑,继而道,“而寺院一旦荒弃,便失了加持、难降妖孽。故此,荒弃寺院大多有奇闻逸事流传。实不相瞒,我每至一地,便要与当地人问得本地可有荒弃寺庙。若有,则十之八九有奇闻传说与此寺有关。”
话毕,只听刘国鼎先生哈哈大笑,道:“松龄,你却仍是老样子!实不相瞒,今番我方才自福建而返,正为你带回一宗奇妙怪谈相告。”
蒲先生闻言,忙道:“岳丈在上,请将此事与孩儿道来。”
“松龄,我二人虽有数十日未见,却怎至于如此客气!实在见外。”刘国鼎先生笑道,“男生子之事,松龄,你可曾听闻?”
不料嫂嫂闻言,登时摇头道:“爹,此事实在荒谬,大不可信!男人怎有生子之能?”
蒲先生听罢,笑道:“子非男儿,焉知男儿不可生子?”
嫂嫂毫不示弱,亦笑道:“子非我,焉知我不知男儿不可生子?”
听闻此言,我、王特使与刘国鼎先生三人早被逗乐;刘国鼎先生哈哈大笑,拱手道:“松龄,香云,你二人真乃天作之合!我当初眼光果真不差!”
但嫂嫂却不依不饶道:“爹,且说男人如何生子?莫非剖腹不成?”
刘国鼎先生一愣,大喜道:“小女不愧聪慧!香云,你所言正是。此二子乃是自肋下剖出。据传有小童梦中见一仙人将他左右肋骨各剖下一条,待醒来,见肋旁竟真有二子啼哭。掀衣相视,只见肋下两条剖痕俨然,便将二子取名天舍、地舍。”
此番轮到嫂嫂一愣,郁闷得掩面不语。而刘国鼎先生继续道:“那童子之主却也颇有名气,不知王特使可曾有所耳闻?此人姓杨名辅,乃是福建总兵。”
王特使听得,登时眉头一皱:“杨辅?岂不是那‘娈童总兵’?”
“正是。”刘国鼎先生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