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心软,自己放过了一曲南山,换来了什么?不过是放虎归山,身畔亲朋好友差点被害死!第二次,原以为她死了,自己便将整个仇恨放下,可结果呢,换来的却是景宗兄妹要被人害死,若非自己及时赶到,从此江山易主,生灵涂炭。大周将士,浴血奋战,换来的和平就要功亏一篑!
“少废话,看招!”一曲南山相当火大,明明已经能得手,只要将大周朝的当今天子刺死,就能让大周江山动荡。
天下大乱,到时候李唐趁势揭竿而起,重做江山绝非难事。
可是,就是眼前这名看似无欲无求的少女,把这么好的机会生生给破坏了。所谓家仇国恨,外加身体已经被疼痒折磨许久的坏脾气终于爆发了出来,所有的怨恨,所有的不开心,全部化成一曲南山的复仇力量,融到了手中匕首之上,简单直接,刺心一击!
锃亮匕首,快如闪电,灵活如毒蛇吐信,恨不得马上就要击中程凛的心口。一曲南山用的是杀人技巧,简直、直接、有效,绝没有半点多余动作。
说时迟,那时快,青衫少女不躲不闪,左手轻飘飘探出,三指伸出,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手扣住了对方的右腕,仿佛铁箍一般,制住了对方右臂命门所在。
她掌中内力暗吐,一曲南山只觉身体酸软无力,软软的倒下了,卧在地上。程凛就势,单膝跪在她身畔,冷声问道:“其他反贼在什么地方?”
程凛也是烦了,这些李唐余孽好似野草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生命力顽强,随处生根发芽,藏在大周良善百姓中,伺机而动,仿佛随时随地都出来兴风作浪一般。最最可气,这群人简直和打不死的小强哥们有一拼,实在让人防不胜防,烦不胜烦。
若是可能,最好斩草除根,莫要让他们再继续出来荼毒世人。
“你就死了心吧,姑娘是绝不会出卖他们的,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一曲南山的面容憔悴,眼神灰暗,甚至已经失去了活着的斗志,声音决绝,抱着必死之心。这个女孩子是聪明而疯狂的,早将眼前人划到大周官方势力一伙。在她眼中,或许,现在死去,会比让对方抓走还要好上那么一点吧。
这条小巷极为偏僻,人迹罕至,偶尔才能看见一俩只猫狗探出头来,见到有人,便飞快的遁走。
程凛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声色不动,淡淡道:“你为同伴舍生忘死,你的同伴呢?却连救你都不想救你,你又何必维护他们?”
“哈哈哈,你说的真是好笑!”一曲南山气极反笑,怒斥道:“我李唐江山,原本稳如泰山,若非赵氏逆贼奸诈,哪有他们开国的一天!上苍真是瞎了狗眼,才会让那些只会迫害我们这些前唐遗民的无耻之徒……哼!”一曲南山说到此处,眼中含泪,说不尽的辛酸模样,心中哀伤似要通通发泄出来,不禁悲从中来,竟抽噎起来,泪眼顺着面颊流了下来,哭得梨花带雨。
许是一曲南山直觉作祟,她直觉得眼前人在问不出有用信息后,会直接了结了自己。多少年的怨恨,从小到大的悲苦记忆好似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闪现。
五岁的时候,阿爹背着弟弟,阿娘拉着自己,后背是无数的大周官兵,围追剿杀……弟弟死了,阿爹也死了,阿娘为了能让幼小的自己活命,孤身去引了追杀的官兵,再也没回来。
自己被唐叔叔寻到的时候,似乎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了。再往后,常常逗弄自己玩的王家伯伯,被大周的人害死了……
大周与自己这伙人明明就不相容,完全不能相容于世间!国仇也好,家恨也罢,你杀我,我伤害你,错综复杂,血仇不共戴天,俩个,只能留下一个!
“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程凛探过头去,贴在一曲南山耳畔,轻轻道:“你说,我若将你送至官方,送至菜市口公开行刑,你的那些所谓伙伴会不会去救你?可偏偏这又会是个陷阱,你便是充满了香味的鱼饵儿。”
镇北将军最会诈人,揣测人心。果不其然,一曲南山听后,大惊失色,声色俱厉喊道:“你敢!”
“我如何不敢?”程凛不恼,唇瓣抿了起来,嘴角上扬,反问道。这身装束虽然不好出面,但是送给奉天府尹廖坤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想来刚刚而立之年的秃头京官不会拒绝自己的。
镇北将军正打算化身高冷女侠之时,景宗却头疼起来,很想问问上苍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
韩府后院中,宁国公主悠悠转醒,劈头盖脑就问:“哥哥,我发现我喜欢女孩子怎么办?”
“什么?”景宗当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伸出右手去摸宁国小公主的额头,先用手心,再用手背,最后心疼道:“宁国,你这是说什么混话?我记得你不是一直喜欢男孩子的嘛?”
少年天子自幼老成,从未真正在人前失态过,现在却被宁国惊得仪态尽失,可见心中到底有多惊恐。
自允忠义两全的韩大人在旁边听了,默默往后退去,故意拉开了距离,下官,下官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语。非礼勿视,非礼莫言,非礼莫听!
“刚刚那位姐姐,我好像喜欢上了她。”宁国刚刚虽然陷入了熟睡的状态,却觉自己睡得正香之际,有人夹着自己飞檐走壁,好似在天上非一般。朦胧中,依稀瞧见那人青衫猎猎,可不正是进庆丰楼之前,自己称赞人家好看的女孩子嘛。
“哦。”景宗应了一声,联想到自己兄妹刚刚被人家救了,宁国这种脾气秉性,倒真有可能说出喜欢某某女孩子的话来,大概只是小孩心性罢了。他想得乐观,没把自家妹子这喜欢和爱画上等号。
“启禀圣上,奉天府尹廖坤想面圣。”韩府中有人前来通报,却是奉天府尹来见驾。
“宣!”景宗吩咐下去,又看看妹妹,有心让她回避下,又苦于当前环境比较空旷,没什么好的藏身之处,最后只能无奈放弃,只怕宁国能暂时恢复淑女作风。
“臣奉天府尹廖坤救驾来迟,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刚过而立之间的尹廖坤尹大人,头顶上的毛发稀少,就那么几根,幸好大周朝的官帽够大,方才掩盖住他年轻谢顶的尴尬。奉天府尹大人不能不来,当即跪倒在地,三叩九拜后,颤巍巍跪倒在地,静候景宗吩咐。自己的政治生涯怕是到头了,尹大人心中苦涩不已。不到半年时间,自己的顶头上司已经在自己的地盘上遇刺俩次了。若非景宗宽厚,再有几顶乌纱帽都不够被摘的呀。
“免礼!尹爱卿,孤今日微服私访之际,竟被人暗算,若非有侠女仗义相救,只怕……”景宗眼神闪烁,盯着尹廖坤不肯明言。
“臣该死!臣……臣请圣上恕罪!”景宗一句话,吓得奉天府尹冷汗直冒,贴身小袄瞬间湿了半截,赶紧认罪。
“孤要你将功补过,限你三日内,抓住整个京城的李唐余孽!如是跑了一个,你就回家种红薯去吧!”景宗语声平和,强压心中怒火。这才几个月啊,在自己的地方上,自己的京城里,竟被人连续暗算了俩次!真是书可忍孰不可忍,老虎不发威,你们当孤是病猫是不是?孤要让你们知道知道到底谁才是这京城的主人。
“臣……遵命!”谢顶府尹苦着脸,咧嘴扯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速去速回,记得,尹爱卿,三日后的此时,若你还抓不住这城里的李唐余孽,自己写折子吧!”景宗冷着脸打发了谢顶府尹,才转身对自家皇妹道:“宁国,一会儿就随孤回宫,莫要向母后提及此事,否则又要担心。”
“是,皇兄。”宁国应了一声,也不晓得想到了什么,突然满脸通红,整个人像燃起来一样,摸到哪里,哪里烫。
“恩?怎么?宁国,你不舒服?”小公主的异常太过明显,以至于景宗都瞧在眼中,故而有此一问。
“皇兄,刚刚是不是应该吩咐尹大人连带查一查救咱们那位姐姐的身份呢?救了咱们,咱们身为皇室中人,总要有点报答吧。”
☆、96|第九十六章曲终人散(二)
“皇兄,刚刚是不是应该吩咐廖大人连带查一查救咱们那位姐姐的身份呢?她救了咱们,咱们身为皇室中人,总要有点报答吧。”宁国公主如是道,可她面上羞涩红晕无论如何都没下去,也不晓得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奉天府尹廖坤从韩大人家恭恭敬敬的退了出来,待到出门之际,只觉后背冰冷冷,再一摸,后背衣衫尽湿。
景宗的话犹在耳边--“三日后的此时,若你还抓不住这城里的李唐余孽,自己写折子吧!”一向仁厚的景宗这是怒到了极致,真抓不到反贼。寒窗苦读十年,辛辛苦苦换来的这身官衣官帽就干脆脱了,放到府衙当中,自己请辞,回老家种田去吧!
唉……真是一言难尽!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正是此时廖坤廖大人的心情写照,完全没有一丁点儿的浮夸。
李唐余孽真是大胆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潜伏在京城之地。不光如此,这反贼当中的大鱼小鱼还总在京城这潭水里搅合,生生要把潭水搅浑才开心!
“来人,传令下去,全城戒严,尽一切力量,搜捕李唐余孽,宁可错抓,不可错放!”奉天府尹廖坤到底还是舍不得头顶上的乌纱帽,但凡有希望,都要试上一试。
人在困境当中,都是如此,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要再努力一把。不光廖坤如是,换谁都大抵如是。
在门后候着的衙役捕快们闻言,正要抱拳称是,转身离去,好赶紧抓差办案,却听谢顶的府尹大人一字一顿道:“二日之内,一定要抓到李唐余孽!要是抓不到,本官固然要回家种田,你们若不尽心尽力,只怕……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