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个篝火晚会只有一群大老爷们。
他们围坐在篝火旁,村民们像是误入狼群的羊,大气不敢出,一动不敢动,只能看着当兵的分发着竹筒,当然,也给他们分了。
竹筒里是米酒,这年岁大多数人都吃不起白米,就是村长家,也只能吃杂粮米饭,米饭里还混着糠,更别说喝酒了,那是大户人家才能有的东西。
农户们闻着米酒的甜香味,表情都有些恍惚。
当兵的看他们拘谨,在一旁笑:“喝一口啊,哪有男人不喝酒的?”
“难不成害怕我们给你们下毒?图你们什么?你们有什么可图的?”
农户们一边不敢驳当兵的面子,一边又确实馋这香甜的米酒,终于有人忍不住尝了一口。
在黑夜和火光,依旧米酒下,农户们的胆子渐渐变大了,这里不是室内,没有各式各样的规矩,所有人都在夜色下,抬头就能看到璀璨的星空。
“去年过得怎么样?”当兵的手里握着竹筒,嘴里嚼着加盐炒好的黄豆。
“来点?”他把手伸过去,手里是一把黄豆。
这样的零嘴如今也不常见了,农户咽了口唾沫,思虑再三,最后还是少少的拿了一点,然后放进自己的嘴里,这玩意越嚼越香,农户很快把黄豆吃光了,当兵的也不计较,又抓了一把黄豆给他。
农户又嚼了几颗豆子,说话都变得随意了:“去年不行,地主老爷收了七成的租子,家里没什么粮,卖了老牛。”
“我爹娘攒了一辈子,就买了那头牛。”
他说着说着就问:“你们在军营里怎么样?”
当兵的笑着说:“我原先也跟你一样,种地的,后来老家出了事就逃了,幸好南菩萨愿意收留我,就留在高邮当了兵。”
农户小声问:“你杀过人吗?”
当兵的点点头,喝了一口米酒:“杀过。”
农户打了个寒颤:“什么感觉?”
当兵的想了想:“杀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上了战场,不是他死就是我死,一刀过去,我什么感觉也没有。”
“忙着呢,下了战场要收拾同袍的尸体,还得继续训练。”
农户又问:“你们有军饷吗?”
当兵的冲他笑:“当然有,都存着,军营里管吃管住,比以前种地想得少,偶尔还能吃一顿肉,这些酒是只有过来的时候才有。”
农户奇怪道:“你们常这样?帮别人种地?”
当兵的:“怎么能说是别人?如今你们也是南菩萨的百姓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这么着,你们种地,我们打仗,以后还得吃你们种出来的粮食,帮你们就是帮自己。”
农户愣住了,他傻傻的看着小兵,无法理解他的话。
在他的印象里,当兵的只会大摇大摆的享受,像大老爷一样霸占他们的粮食,他们不多的钱财,和他们的女儿。
从没有当兵的会说这样的话。
“你们不知道南菩萨。”小兵笑着说,“南菩萨来了,我才活的像个人。”
小兵:“以后你们村就是我们负责了,下回秋收我们还过来,多种些粮食,你们今年的收成肯定不错,估摸着明年的口粮也能有。”
小兵小声说:“明年我要是还活着,还能帮你们春耕。”
农户喝了口米酒,等了好一会儿才说:“明年我要是有了钱,就请你喝酒。”
作者有话要说: 军民一家亲23333
对林渊来说是老套路了
第106章 106
汝宁的变化并不是突然之间改变的。
但在百姓眼中, 似乎就是一夜之间改变了。
最开始的时候,不过是进城的农户在与人闲谈时说起来当兵的帮他们干农活。
这是个新鲜事, 原先汝宁也是有兵的, 朝廷的兵, 他们都是大老爷, 脾气暴躁, 总是成群结队, 没人敢招惹他们,他们去酒楼吃饭, 掌柜的也不敢收他们的钱, 世道越乱, 他们就越是肆无忌惮。
百姓们不懂其中的缘由,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兵以前的老实人当兵以后会变成那副模样。
但他们对兵的畏惧已经刻在了骨血里, 父母告诉子女, 慢慢的,他们虽然知道兵是在保护汝宁, 可是比起敬畏, 他们更多的是恐惧和嫌恶。
但是农户嘴里的兵和他们知道的完全不同。
他们乐而不疲的询问着关于那群兵的事,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是见到少数事物的好奇。
“还帮我们种了红薯和土豆。”这是农户们最得意的事了, “已经出苗了,种子还是他们带来的,到了秋收他们还来帮忙,说是走的时候还要把犁和锄头留给我们。”
慢慢的, 百姓对这些兵更加好奇,终于有一天,兵进城了。
不过并不是整支军队,也没有大张旗鼓,兵们穿着统一的制服,却各自钻进到不同的摊贩和酒楼里面,他们谈话时的声音很大,并不避讳任何人。
他们谈论着上一次战役,也谈论当兵以前的往事,叙述老家的惨状。
旁边胆战心惊的百姓听着听着,觉得这些人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恐怖。
等他们离开的时候,付清了自己的消费的钱。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都有少数的兵进城,人们从一开始的惊讶好奇,慢慢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