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回过神来双肩登时便耷拉了下来,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失魂落魄的。惊的苏瑛紫忙又推着她,一个劲儿的唤着三姐姐。
见小姑娘眼眶都有些急红了,璎珞才勉强将自己从低落的情绪中拯救出来,笑着道:“方才我就是想着抄家的事儿,又念着那刘大人府上和咱们府上也算是常来常往的,刘大人还是咱们老爷的上峰,这说抄家就抄家……我就一时想茬了,自己倒将自己给吓着了,五妹妹别担心。”
苏瑛紫听她这么说才笑了起来,又推了一下璎珞,道:“说起来也是,本都是一样的人家,如今说抄家便这么一夜间没了,是怪吓人的。”
璎珞勉强笑着又和苏瑛紫说了会儿话便送走了她,瞧着苏瑛紫离去的身影,璎珞双眸微眯。
看来宋氏的梅园也不是那么铁桶一般严密,自己的丫鬟只探听到出了事,夫人严命禁止下人外出惹事,却半点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姜姨娘那边却是什么都知道了。在梅园,自己也得想法子安插个耳目才成。
到了当日下午,刘府被钦差抄家一事便在苏府中传开了,最高兴的莫过于云妈妈,她当日勉强被璎珞说服,这些天就没个笑脸。如今高兴之余,却又担心进了京城会遭受叶公子的报复,一时间忽喜忽忧,璎珞瞧着却只有苦笑。
苏瑛珍听闻了刘府抄家一事直气的砸了一套米分彩官窑茶盏,当日傍晚去给宋氏请安,刚巧便和璎珞在梅园外碰上。苏瑛珍登时便怒气腾腾的冲了上来,指着璎珞便骂道:“你果然就是个丧门星,那刘大人就和你议个亲事,这还没成呢,你就克的人家被抄了家,这要是谁和你结亲岂不是要将人家全家克死!”
璎珞却是笑着眨了眨眼睛,一副唯唯诺诺的讨好模样道:“六妹妹说的是呢,所以我还是别嫁出去祸害别人家了,六妹妹能不能帮我求求夫人,就别给我说亲了好不好?”
苏瑛珍哪里想到璎珞竟会这般回答,愣了一下,跳脚道:“那怎么行,你这样的丧门星还想赖在家里一辈子,你想的美!”
璎珞一时露出苦脑的神情来,道:“那母亲给我说亲,岂不是说哪家就是要害哪家?哎呀,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对夫人的名声只怕不大好,要是再没人敢和咱们府上结亲那可怎么办呢?我倒没什么,二姐姐和六妹妹岂不是要嫁不出去了!”
苏瑛珍一口气堵在心口半天出不来,憋的双颊通红才破口大声道:“我在说你的命不好,你胡乱攀扯什么!二姐姐和我才不会嫁不出去呢。”
璎珞连连点头,满脸木讷的笑着道:“哦,是我说错了,原来二姐姐和六妹妹都这般恨嫁啊。六妹妹放心,你和二姐姐一准是能嫁出去的!”璎珞言罢还肯定地重重点了点头。
苏瑛珍简直都要被璎珞气死了,跺着脚,厉声道:“你现在怎么越来越蠢了,连个话都拎不清!你才恨嫁,你再敢乱说我撕烂你的嘴。”
苏瑛珍的两个大丫鬟因其被小白劈晕护主不利而受了惩罚,宋氏将梅园的二等丫鬟青灵和青雯给了苏瑛珍,宋氏吩咐过让两人好好照顾六小姐,六小姐若闯祸两人也得跟着受罚。
因苏定文恼恨宋氏虐待庶女,宋氏已经严命苏瑛珍最近不可再对璎珞动手,可六姑娘遇上三姑娘,若是不动手根本半点便宜都讨不到,常常六姑娘暴跳如雷,三姑娘不过轻飘飘几句话就把六姑娘噎的回去砸半天东西,饭都用的少了,眼见着最近因为肝火旺脸上起了好几个红包包,甚为影响美观。
如今六姑娘又和三姑娘对上了,眼见苏瑛珍已经气的忍不住想动手,青雯两个忙一左一右上前拉住苏瑛珍劝解不已。
苏瑛珍不敢不听宋氏的话,狠狠瞪了璎珞一眼,一路和两个丫鬟拉拉扯扯地发着脾气打头进了宋氏的梅园。
璎珞撇撇嘴,悠然地跟在后头也进了梅园。
璎珞进了屋,就见苏瑛玥和苏瑛珍一左一右陪着宋氏坐在罗汉床上,苏瑛蓝陪侍在身边,正和宋氏说笑。
璎珞上前见了礼,宋氏顿时便目光阴冷的盯视了过来,道:“刘大人被抄家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吧?”
苏瑛蓝见宋氏发作璎珞,脸上满是兴奋和得意之色,幸灾乐祸地冲璎珞挑眉诡笑,和苏瑛珍挤眉弄眼,等着璎珞倒霉。
璎珞脸上适时得露出一丝窃喜,转瞬即逝,点着头瓮声瓮气地道:“听说了……夫人上次吩咐过后,我便叫小丫鬟请了父亲过去,已经亲口和父亲说同意这门亲事,我没想到……没想到会这样。”
宋氏见她口气有些急,分明是欢喜不已的,又死死按捺着,似生恐自己发怒责打她一般,宋氏非但没有感到愉快,反倒生出股憋闷之感来,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甚。
似乎最近只要碰到这个庶女的事情,便没有一件称心顺意的。偏偏她如今不能将她怎么样,这叫她有种在内宅越发束手束脚的感觉,如何能不憋出病来。
宋氏只觉瞧见璎珞便浑身不舒服,一时也想不出该拿她怎么办,索性眼不见心静,摆摆手便道:“下去吧。”
璎珞福了福身,也不多说话,转身便退出了屋。
见她好端端的离开,苏瑛蓝面上的笑容僵了,不由沉不住气的道:“夫人怎么就让她走了,她方才在院外还气的六妹妹心口疼呢。”
苏瑛蓝言罢,苏瑛珍也跟着面露不满,抱怨着,“母亲就该让她跪在太阳底下晒着去,晒脱皮了才好,看见她那张脸我就有气!狐媚子!”
宋氏本就头疼,被两人吵的更是不安宁,苏瑛珍是她疼爱的小女儿,自然不忍心责骂,顿时满身的火气便都朝着苏瑛蓝去了,怒斥道:“那是你三姐姐,上下尊卑,我看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去,回彩霞院跪着,午膳也别用了!”
苏瑛蓝没料到宋氏会突然发作与她,登时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地站着愣住了。
宋氏见这个庶女竟然还敢瞪着自己,顿时寒眸一眯,向苏瑛蓝射出冷毒之光来,苏瑛蓝这才慌忙着跪下,哭着道:“谨遵母亲吩咐。”
言罢,爬起来跌跌撞撞出去了。
苏瑛蓝是宋氏陪嫁丫头刘姨娘所出,苏璎珞姐弟在这当口上宋氏不敢再惩罚,怕出纰漏引得苏定文更怒。可苏瑛蓝不一样,即便罚了,宋氏也料定了刘姨娘不敢将事情传出彩霞院半句,苏定文不可能知道。
发作了苏瑛蓝,宋氏好像又找回了以前碾压庶女的威风来,整个人都精神了一些,瞪了苏瑛珍一眼,道:“她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跳梁小丑般,你以后莫跟她混在一起!”
苏瑛蓝总倒贴着苏瑛珍,苏瑛珍也喜欢和苏瑛蓝在一处,如今被宋氏斥责,才嘟着嘴闷闷的应了声,遂又恼恨道:“母亲就这么放过那小贱人吗?我不想进了京城还要和她在一个园子里,母亲不是说了,不会让她入京的吗!我可不想让京城的人也都知道我有一个狐狸精姐姐!”
宋氏双眸眯起,轻拍着苏瑛珍的手,声音阴寒的道:“放心,母亲说过的话会算数的,既然嫁不出去,那便莫嫁了,给我寻了这么多麻烦,嫁出去倒便宜了她!京城……哼,她这薄命的哪里有福气上京去!”
宋氏说什么都不会让苏璎珞跟到京城去的,进了侯府,变数太多,到时候她未必能一直拿捏住庶女的亲事,所以在进京前,她一定要解决了这个碍眼的庶女!
刘府已经倒了,亲事也黄了,事情已然如此,又过了两日,璎珞也就放下了此事。倒是听说一场七八日的暴雨,江州一带的河堤决了口,这些时日不断有难民往穗州拥来。
苏定文作为穗州知府,又念着皇上所派的钦差就在穗州府,有意好好表现一番,更是忙于公务,安置难民,安定城中秩序,亲力亲为忙于各种救灾事宜,每日里早出晚归,连新纳的青姨娘也抛到了脑后。
官府号召城中的富户捐钱捐粮,又开了粮库在城外每日施粥两次。穗州府不少富户也跟着效仿,不少府中都在城外开设了粥棚,每日定时施粥一次。
宋氏掌着内宅,也开始安排高妈妈每日带人到城外施粥,另因着十灾九疫,故此府中采买了一大批药材,每天大厨房都按着方子熬了预防时疫的汤药,各院早晚都送上一桶。
一时间整个苏府都飘荡着股药味,府中气氛也压抑了许多。这段时日,宋氏将庶女的晨昏定省都免了,璎珞一时过的更悠闲自在。
这日午后见阳光很好,又不算很晒,璎珞便搬了个小杌子坐在廊下一面和云妈妈学针线,一面看院子里几个小丫鬟嬉闹,院外小丫鬟雀儿抱着个蓝布包着的瓦罐进来。
几个笑闹着的小丫鬟便都凑了上去,笑着道:“雀儿,你老子娘又从家里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我看看,我看看!”
雀儿是从外头买来的,并非家生子,每月其母亲后会到后门寻她,将雀儿的月钱拿回去家用,也给雀儿捎带些吃的,雀儿将瓷罐取出来,笑着道:“不过是些我娘腌制的咸菜。”
小丫鬟们围着取了盖子,也不讲究便捻起一两根来尝着,璎珞见她们热闹高兴,便也一笑,冲云妈妈道:“这夏日吃点咸菜倒也爽利,妈妈去弄个碟子,也给我夹一碟来尝尝。”
雀儿听到了忙上前笑着道:“奴婢家里旁的没有,这自家腌制的咸菜可多着呢,奴婢娘腌制的咸菜村里人都说好,就没吃过这个味儿,姑娘要喜欢奴婢下次叫我娘多送点。就是这几日城外拥挤的难民越来越多,听说官府怕难民都拥进城里来,有意要封了城门,也不知我娘还进不进得来。”
听了雀儿的话,春儿也蹙眉道:“我娘前两日来看我也说了这事,今年咱们穗州的收成也不好,不过在城外施粥的府邸还算多,说是到现在正经饿死的还没死几个。可就是这样,听说灞河边上卖身的也都人满为患了,我娘说好些壮丁都不要银子,只要给口饭吃,给个住的地方就愿意签了卖身契呢。”
璎珞闻言不由心下一动,捏着针线的手紧了一紧。天外有天之三界
晚上璎珞翻来覆去想了又想,翌日便拉了云妈妈道:“妈妈我想出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