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宜抬眼望了望嘉懋,见他容色淡淡,仿佛没有半分怪罪的神色,心中却依旧还是忐忑不安,晚上躺到床上,怎么也没法子入睡。
今日白天的事情,从她脑海里一一的过了遍,仿佛是那鲜明的图画,怎么也抹不掉,她记得嘉懋的目光,那般深深的望着自己,若有所思。
她并不是不想陪他去,只是……相宜一把抓住了床褥,心中懊悔不堪,那时候方嫂说她资质不够,不能习武,她也就放纵了自己,只是跟着练了些根基,养身护体的吐纳之术,若是知道将来的事情,她无论如何也会要求着学些防身的功夫。
床褥簌簌的响声本来很轻微,可在这寂静的夜里却十分刺耳,对面小床上的连翘翻了个身,眼睛朝相宜望了过来:“姑娘,怎么了?你睡不着?”
相宜点了点头:“我心中就像搁着什么东西,总是没办法睡。”
“姑娘,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连翘翻身起来,摸着衣裳披伤,开始系盘花扣子,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声:“我也睡不着哪。”
相宜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好。”
两人穿好衣裳走了出去,轻手轻脚经过了长长的走廊,快要到嘉懋那房间门口时,就听着里边传来了一声咳嗽,相宜不由自主站定了身子,望了望他的窗户。
一线微微的黄色的灯透过窗户露了出来,将木头走廊照出了灰扑扑的颜色,原来嘉懋还没有睡,相宜站在窗户边上,一颗心“砰砰”的跳得厉害。她敲了敲窗户,低声道:“嘉懋,你还没歇息么?”
“吱呀”一声,门开了,嘉懋站在门边,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相宜站在那里,也一眨不眨的望着嘉懋,一种说不出来的快乐与苦涩的心情交织,让她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连翘很是识趣,悄悄的退后了一步:“姑娘,我就在走廊这里,你与容大少爷说完话回房就喊我一声。”
嘉懋一把抓住了相宜的手腕:“相宜,走,我们到外头还去转转。”
相宜微微点头,两人携手下了楼梯,虽然脚步声不大,可踩着木头咯吱作响,在这夜色深深里,一步一步都是清脆有声。两人手拉着手,温热的气息在指尖流动,从他的手上溜出,到了她的心里。
初冬的西北有些寒冷,地上一片银霜如水,可月亮却是诡异的暗黄,边缘还有一层深深的红晕,仿佛是那端阳节的咸鸭蛋的芯子,只是没有那般圆润。
“相宜,你怎么了?睡不着?”嘉懋小心翼翼的将相宜的手拢在了自己手心,搓了搓她细嫩的手背:“外边比屋子里要冷,咱们说说话就回去。”
“嘉懋,你有没有怪我?”相宜犹犹豫豫的开了口,觉得有些艰难,分明自己就没有做好,还要强迫嘉懋说自己做的事情没错么?她忽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太过自私,比连翘都不如。
“怪你?怪你什么?”嘉懋含笑看着相宜,微微摇了摇头:“你想要跟着去,我都舍不得,怕你一路吃苦,怕你禁不住北狄的寒霜。你该是好好的呆在玉泉关,而不是跟着我们去吃苦的,相宜,你别再提这事情了,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不让我担心。”
“嘉懋……”他越是这般说,相宜便越觉得有些难受,听着嘉懋的口气,去北狄只是路上边有寒苦而已,她怎么能放心放意的让他去北狄而自己只在玉泉关等他的消息?似乎有一颗火种扔在枯黄的草地上,“呼”的一声烧了起来,相宜只觉得自己的脑子热热的一片,她用力将自己的手挣脱了出来,怯怯的张开,想像连翘抱住尕拉尔一般去抱住嘉懋,可两只手张开,却怎么样也围不拢去,她扯住了嘉懋的衣裳两侧,僵硬的停留在那里。
“相宜,你怎么了?”嘉懋见着相宜脸色有些古怪,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你莫非是想来抱我?”
心头忽然一动,相宜只觉整张脸孔都红了一片,她低下头去,声音细细:“谁想来抱你,莫要太自作多情了,我只是想看看你穿够了衣裳没有。”
嘉懋猛的伸手一围,就将相宜拥在了怀中,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你将手伸到我后背来,这样就可以将我抱住了。”
相宜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即使隔着这么多衣裳,她还是能感受到嘉懋那有力的心跳。嘉懋的眼神与她的交织在一处,缠绵不歇,让她的羞怯慢慢的消除,她开始伸直的双手,牢牢将嘉懋的腰拢住:“嘉懋……”她的声音逐渐坚定了起来:“我也想跟着你去北狄,我不想与你分开。”
“可是……”嘉懋没想到相宜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你身子弱,怎么能吃得消,你还是在玉泉关等着我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