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头静了下来,只听到细细的水响与叹息,相宜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头顶上的横梁,捏了捏拳头,今日还是自己没有忍住,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自己羽翼未丰,就想与骆大奶奶对着干,只有吃亏的份,以后可得要学乖一点。
“大小姐怎么样了?”门口传来了青萝的声音:“老夫人让我给大小姐来送些药膏。”
连翘赶紧开门,将青萝迎了进来:“青萝姐姐,我们家姑娘可惨了,你瞧瞧。”
青萝走了过来,低头看了看相宜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将一盒药膏放了下来:“这是老夫人特地去找来的,叫灵芝香脂,搽上几日便会好了。这些是老夫人给大小姐送来的补药,等会用小火炖了喝,姑娘实在太单瘦了些,也该补补身子。”
刘妈妈赶紧将那大包小包的收了下来,感激涕零:“多谢老夫人好意。”
“大小姐自己好生保养着,在家里歇息几日再去族学罢。”青萝瞧着相宜肿起来的脸,很是怜悯,大奶奶这分明是想毁了大小姐这张脸哪,看看上边那指甲印子,有好几道呢。
“什么?”骆老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专抓脸?”
“是,奴婢瞧着脸上有几道印子,深深浅浅的。”青萝垂手回道:“大小姐的肌肤娇嫩,哪里禁得住大奶奶这长长的手指甲。”
骆老夫人咬了咬牙:“她倒是越发猖狂了,怎么也不想着给肚子里头那孩子积德!去,将大老爷喊到我这边来!”
相宜是她看中要拿了做货物囤着,到时候要卖个好价钱的,若是脸上留了疤痕破了相,那可怎么才好呢。骆老夫人抓紧了椅子扶手,青筋根根爆出,这老大媳妇,真是没头脑,自己当时让她进门,实在是太没考虑周全了,只顾着她那几个银子,却没想着她的品行。
骆大老爷跟在青萝后边走了进来,笑眯眯的盯着青萝那窈窕的身影,口水似乎都要溜了出来。骆老夫人瞧他那副模样,皱了皱眉头,老大这好色的毛病一直就改不了,不过看着他是长子,自己才这般栽培他,若是论起人品人才来说,还是老三好,希望他今年秋闱能考中举人,自己也好给他去打点,到知府衙门里头谋个一官半职。
“母亲,这么晚喊我过来,可有什么事情?”骆大老爷见着骆老夫人的眉头紧紧的锁着,似乎有些不愉快,也有几分惶恐:“母亲可遇着了什么不如意的事情?”
“哼,你难道就不知道你那媳妇都做了些什么事?”骆老夫人盯住了骆大老爷,嘴角下拉,露出了很不高兴的神色:“你难道想落个纵容填房虐待前妻之女的名声?”
骆大老爷不以为然:“不就是稍微教训了几句,怎么就落到了虐待的份上了?”
“只是随便教训几句?你自己好好儿去看看,那张脸都成什么模样了!”骆老夫人提起这事情就心里头打颤,只希望菩萨保佑,脸上千万不要留疤才好。
“相宜的脸怎么了?”骆大老爷还是一片茫然的样子:“难道打几个不轻不重的耳刮子,就能将她的脸毁了?”
骆老夫人忍无可忍,抓起桌子上的茶盏朝骆大老爷掷了过去:“混帐东西!我看你整日里昏头昏脑的,就没整一件好事出来!我跟你说,相宜现在得了杨老夫人得欢喜,隔些日子杨老夫人就派人找她过去说话,若是见着相宜这模样,定然会追问缘由,若是相宜实话实说,你自己想想,杨老夫人是否还会给你去说好话!”
听到这事儿竟然跟自己的官途有干系,骆大老爷也重视了起来,他慌慌张张站了起来:“我去看看相宜。”
“你该好好去警告下你那媳妇,若她还是这般肆意妄为,就莫要怪我不客气。”骆老夫人沉着脸道:“我少不得要喊她母亲过府来说说话。”
“母亲,你的意思是要休了她?”骆大老爷惊诧的看了骆老夫人一眼:“这可不行,要是休了她,我到哪里去找这么个能带万贯嫁妆过来的?再说我要找,也是第三次成亲了,不见得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我。”
“谁说要休了她?不过是喊她母亲过来帮忙敲打敲打罢了!”骆老夫人瞧着骆大老爷那模样,心中微哂,所谓人穷志短,这几句话便体现得淋漓尽致,分明是个劣货,可有银子撑腰,儿子都不敢休她。
“那就好,那就好。”骆大老爷举起衣袖擦了擦汗,要将骆大奶奶休了,他从哪里来活络银子好用?听母亲说只是喊岳母过来敲打骆大奶奶几句,这才放了心:“母亲你就别生气了,我回院子自然会要跟她说去。”
“你去罢,先去看看相宜,你这做父亲的,可不能一点责任都不尽,将她丢在一旁不闻不问,你还想不想以后她帮你几分?”骆老夫人说得意味深长:“有些事情不能只看眼前,将目光放长远些。”
骆大老爷只是点头,匆匆的走了。
余妈妈靠近了骆老夫人几分,低声道:“老夫人,请了高老夫人过府,只怕也没什么用处,高老夫人素来溺爱这个小女儿,广陵人尽皆知,要不是,大奶奶也不会是这副性子。”
骆老夫人轻轻哼了一声:“我请高老夫人过府,也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难道还看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