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海。”
“滚球。”
唐一白笑了笑。他换了个姿势,完全面对着车窗外。那些迷离撩人的五光十色飞快在眼前滑过,唯一不变的是沉默而坚定的大海。
他没有说错,他真的见过海。三年多前,同样是这个城市。他带着一张罚单,一条伤腿,一肚子的委屈和迷茫,来到这个城市。他心想,从七岁到十八岁,他在水中游了十一年,但他却从来没有见过海,那是多么遗憾。所以他想在梦想即将走到尽头时,看一看大海,看一看这天下最宽广的水。
那是怎样的情形呢?一望无垠的水面占满天际,见者无不为之胸襟辽廓。奔腾着咆哮着嘶吼着的海浪,如巨兽一般不断撞击着海岸,层层叠叠,卷起千堆雪。
海浪像是拍在了他的心房上。
他心想,我为什么要相信命运那种扯淡的东西?我的命,我的运,都攥在我自己手里。我跌倒了,再爬起来就是。接受一切,包容一切,才能战胜一切。这世上根本没什么枷锁,一切的枷锁,都是人自己给自己的心上的锁。我想要什么,我就去拿,我不信我拿不到!
在人生的道路上,苦难就像层出不穷的怪兽,没什么稀奇。如果你遇到它,挥剑砍翻就好。
往日的心情激荡,现在想来,却是一片淡然。唐一白望着视线尽头的那片黑暗,默默地想,下次一定要在海里痛快游一游。
祁睿峰突然说道,“我今天看到云朵给你加油了。”
“是吗?”他换回背靠着座椅的姿势,扭头看祁睿峰。
“是,她跳得很高,真像只小兔子,很傻很傻,”祁睿峰说着,轻轻撇了一下嘴角,很不屑一顾的样子,眼睛中却是带着笑意,“我录下来了。”
“我看看。”
祁睿峰打开随手拿的一个玫红色外壳的pad。这个pad是袁师太的,因为祁睿峰最近表现不错,袁师太允许他玩儿两天,祁睿峰刚才在观众席时,已经玩了好一会儿的赛车游戏,那感觉简直棒呆。
他找到那个视频文件,播放给唐一白看。
视频是从唐一白做准备动作开始录的,显然祁睿峰一开始的目的并不是云朵。镜头在泳池内停了一会儿,便向观众席扫视一圈,扫过媒体等候区时,镜头又退了回来。
接着是祁睿峰的配音:“咦,这不是蛋妹吗?”
唐一白拧了一下眉,“你答应过我不再叫她蛋妹。”
祁睿峰顾左右而言他,“闭嘴,接着看。”
然后镜头就一直停在云朵身上没动。唐一白看到她纤细的身影,突然间又喊又跳的,由于距离太远,基本上听不到她在叫什么,倒是祁睿峰的配音很清楚:“哈哈哈,好傻!”
唐一白低头盯着她的身影,轻轻笑了笑。液晶屏微光的映照下,他漂亮的眸子像夜色一样温柔。
视频很快播放完毕。唐一白看着祁睿峰退出播放器,便说道,“把这份视频拷贝一份给我吧。”
“好的。”
“然后把源文件删掉吧。”
“为什么?”
“你不删,袁师太也会删掉的,删完之后还会抱怨你。”
祁睿峰想了想,唐一白说得在理。他点点头,“好……”他突然有些得意,“这是云朵的黑历史,我也要存一份。”
第二天上午,唐一白回到家。今天正好是周末,他本来还想给爸妈一个惊喜的,结果回到家一看,根本没人,家里只有一条狗。
二白一个人在家好寂寞,听到有人来很高兴,叼着一双拖鞋跑到门口。
唐一白发现二白长出息了,还知道给主人递拖鞋了,以前拖鞋只是它磨牙的东西。他奖励性地拍了拍它的头,然而一看那拖鞋,他有点斯巴达了……
这是一双淡粉色的、有着y形状的棉拖鞋,大小大概相当于唐一白的一只巴掌那么大。
唐一白震惊地看着那双棉拖鞋。他妈妈这是要返老还童吗?穿这么少女的东西?
他敬畏地把那双拖鞋放好,找了自己的鞋换上。
在家里转悠了一圈,唐一白确定爸妈都不在家。他先回了自己的房间,打算小小的休息一下。结果他的房间竟然锁上了。
呵呵,还好我早有准备。
唐一白摸出钥匙,随着锁眼轻轻一响,他推门走进去。
然后他很快退了出来。
唐一白恍惚了一下,继而迷茫,继而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刚才那个是他的房间吧?应该是吧?他应该没走错门吧……他低头看看卧在他旁边的哈士奇,确信他并没有走错家门。
他再次走进房间。
这房间,怎么说呢,像是从一块烤红薯陡然变成了制作精美的苏式小点心。墙上的海报没有了,取而代之的一副原木色边框的风景油画,色彩明亮鲜艳。书桌上摆着一摞书,还有一小盆多肉植物,墙上新钉了一副书架,架上摆着书和各色工艺品。床单被罩没有变,不过床上多出了一只巨大的维尼熊。衣柜的推拉门关着,柜门上贴着一幅巨大的贴纸,形象是两只憨态可掬的卡通熊猫。
他走向阳台。
窗帘也换掉了,换成淡蓝色双层带蕾丝的飘纱窗帘。天啊,蕾丝!
唐一白有些头疼。这就是他妈妈收拾他的方式吗?把他的房间装点成一个小姑娘的卧室?蕾丝啊我了个去,看着就吓人好吗……
他不想看到那么多蕾丝,刷地一下把窗帘完全拉开。
晾衣杆上挂着一个圆形带小夹子的晾衣架,架上夹着几只卡通图案的袜子和一只……文胸。
粉蓝色、绣着花朵图案、带蕾丝边的,文胸。
“咳。”他赶紧把窗帘拉回去,脸庞微微有些热。
他现在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于是赶紧掏手机给他爸爸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