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时她觉得安分守己就能活下去,后来入了大牢觉得主动抗争就能活下去,现在发现,要活下去还要有足够的力量。
如果这是她的命,她也不会就这么认了。
不让她好过的,又何必跟他客气!
平原君是三日后过来的。
聃亏带着易姜的信去他府上拜见,信里说了事情的详细经过。
他一手端茶一手看信,看到一半,差点一口茶汤喷到聃亏身上,还好聃亏身手敏捷给躲过去了。
“竟有此事!”赵胜拍案而起,当即备车赶往亚卿府。
易姜发髻束地一丝不苟,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靠在榻上,隔着帘子向他投来目光。
赵胜天生是怜惜女子的,见她脸色苍白还带着伤,当即噼里啪啦好一顿指责,又温言软语好一番安抚。
易姜听不见,也不阻拦,等他嘴巴终于不再动了,自帘后递给他一块木牍。
赵胜接过去看了许久,眼中露出震惊,正要说话,易姜开口道:“写下来,免得被人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他这才发现旁边早准备好了木牍笔墨,立即提笔写了字递过来。
“此事当真是公子溟所为?”
易姜亦写字回复:“我亲耳听到,已派人去查证,之前企图毒害我的人也出自他府中。”
赵胜又提笔写字:“此事难成,恐有性命之忧。”
“可若成了,赵氏宗族就该由你执掌了。届时就算王上亲了政,你的地位也依旧无可撼动。”
赵胜眼神闪烁不定,手抚着短须思考许久才写下句话:“还得看太后愿不愿下刀。”
易姜慢慢写完一句话递过去:“你不妨去试试。”
赵胜心里七上八下地走了,当晚一夜没睡,来回转悠,恨不得把地踱出一道坑来。后半夜时终于忍不住,赶赴王宫见了赵太后。
他也机灵,开头先不说实话,假意骗赵太后说易姜已经被奸人溺死在城外湖中了。
赵太后自然震怒,待得知凶手是谁,眼中竟有了泪光:“先王一崩,宗族贵老便开始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了,当真要逼死我们不成!”
赵胜赶紧跪在地上:“无论太后下什么决定,臣都誓死追随。”
赵太后闭眼:“人也救不回来了,又有何用?”
赵胜这才说出实情。
赵太后眼中厉光尽敛,微微摆手:“去请王上定夺吧。”
宫中随后就派了大夫来给易姜医治,但反复看了好几次,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耳中恐有积水,可又不知该如何排出。
聃亏不敢说实话,写字告诉易姜说很快就会没事了。
易姜想到以前学游泳的时候听教练说过,在深水区潜水可能会造成耳膜的内外压力差过大,造成耳膜破裂,引起失聪。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暂时的,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天气已经很冷,易姜的屋子里甚至已经燃起了炭火。
聃亏端了药进来,看到她靠在榻上一言不发,手里捧着竹简在看,人却像是木头做的一样,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她是鬼谷先生在云梦山里捡到的,亲手抚养长大,当亲女儿一样,如果她当真失聪,真不知道自己以后下了土要如何向他老人家交代。
“姑娘,喝药吧。”他把药端到她跟前,在她眼前摇了摇手,将她的视线拉了过来。
易姜二话不说,端过来就一口气喝完了。
聃亏这才好受了些,她就这点好,遇上个事从没有自怨自艾,也没放弃过。
他端着药碗退出门,迎面走来两个人。为首的是个玄衣高冠的少年,面容刚毅,不苟言笑。聃亏正要问他是谁,跟在他身后的侍从道:“亚卿现在何处?王上来看她了。”
聃亏吃了一惊,连忙请他进去。
赵王丹叫侍从留在门口,独自进了门。
易姜余光扫到有人进来,转头看去,发现来人是谁,立即起身下拜。
赵王丹亲手扶她起身,取了披风给她,又将她一路扶去案后坐下,自案上提笔蘸墨,写了字递到她跟前。
“树大根深,先生以为要如何拔除?”
易姜提笔回复:“上下一心,自然连根拔起。”
“何人可用?”
“赵奢与其有旧仇,可加以挑拨。”赵奢在赵氏宗族里也颇有势力,何况还有兵权。这是从平原君给的资料里看到的。
赵王丹似有些犹豫:“母后卧病,不曾表态,本王不敢妄下决断。”
“太后卧病是应该的,这是赵氏宗族的树,就该赵氏宗族的人去砍,她不好插手。”
“此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