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姜目瞪口呆,聃亏哭得双泪长流,还真不像是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公西吾才是他要保护的人呢。
她耷拉着脑袋又返回到车上,吩咐士兵等聃亏哭完再上路。
聃亏哭了大半天才回到易姜车边,眼睛泛红,衣袖上还湿了一大片。
“姑娘……”他犹自带着哽咽,看得易姜都于心不忍了:“公西先生让我把这个给你。”
易姜从车内探出身,接过他手里的一块布帛卷着的条状物,疑惑地朝公西吾那边看了一眼,恰好撞上他的视线。
公西吾已登上车,朝她微微颔首:“师妹,他日再见。”
易姜此时自当笑脸相迎:“师兄保重。”
当然最好还是别见了。
待公西吾的车马走远,她坐回车中,展开布帛,发现那竟然是一把勺子,勺柄上有鸟形纹样,这是赵国的食器。
公西吾给她一把勺子什么意思?难道那天做饭兴致太高了,就顺手牵羊摸了一把赵国勺子作纪念?
易姜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发现勺口微微泛黑,用布帛擦了一下那黑渍,只擦下来少许。她觉得奇怪,怎么感觉像是沾染了什么化学物质。
想到化学物质她不禁一惊,连忙探身出车,招手叫过聃亏耳语了几句。
聃亏找了把弓,打马去了一边的树林,不多时回来,手里揪着一只肥壮的野兔。
“姑娘,你想吃野味?”聃亏提着兔子的耳朵进了车内,也不知是不是说到野味就想到了公西吾的味觉,眼中一热又开始泪光盈盈。
易姜示意他声音小些,接过他手里的兔子。野兔毛色灰白,左腿被箭擦破了一块,微微瘸着,惊慌失措地乱动弹。
“你去取些我们随行携带的食材来。”
聃亏纳闷地下了车,心道莫非不是要吃兔子,而是要养兔子?
不一会儿聃亏返回,手里捧着些吃的,基本都是些肉类,也不知是不是天气的缘故,颜色有点古怪。
易姜让聃亏割一块肉片塞给兔子吃。
聃亏都懵了:“姑娘,兔子不吃肉的。”
“我知道,反正你让它咽下去。”
“……”聃亏硬掰着兔子的嘴巴把肉塞进了它喉中,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个禽兽。
兔子趴在车内,肚皮翕动,红眼珠里全是胆怯,很快渐渐不再动弹,歪倒下去,没了声息。
聃亏大惊:“这……”
易姜示意他噤声,朝外看了一眼,士兵好像少了几个人,仔细看看,正是那几个伙头兵。
她一路没有露宿过,不吃他们的饭食,所以没事。直到那天露宿,他们才有机会。易姜心里说不出的后怕,倘若当时公西吾没有发现,没有借亲手做饭的名义叫她同食,自己一条命就没了。
盛夏酷暑已到了末尾,回邯郸时仍有喧闹的蝉鸣声伴随。
始终没有抓到那几个逃跑的伙头兵,易姜心里比这蝉鸣还要焦躁。
天色已晚,但易姜担心赵太后焦急,并没回住处,直接打马入宫复命去了。
刚刚走到赵太后寝宫,殿内忽然走出一个中年男人,一脸欣慰地迎向她,一手还托住她衣袖,万般欣喜:“哎呀,先生可算到了。”
易姜暗暗打量他,看他玄服高冠,腰身佩玉,猜想大概是哪位高官。
殿内传出赵太后的声音:“平原君等候桓泽先生久矣,先生快进来吧。”
原来这就是平原君?易姜又悄悄打量他一遍,四十来岁的模样,圆脸,天生一双笑眼,蓄着短须,看着倒是挺好亲近的样子。
易姜入殿,先见过赵太后,再转向平原君,对方一把托住她双臂,连声道:“不可不可,先生折煞赵胜了。”
易姜道:“平原君是桓泽故主,这是应当的。”
赵胜依旧摆手:“先生哪里的话,先生就要被拜为上卿,以后同朝为官,莫谈当初了。”
易姜看向赵太后,她点了点头:“有平原君说话,封爵是势在必然的事。”
易姜正要下拜谢恩,赵太后阻止了她:“还有件事要说清楚。”
易姜顿住动作:“太后请说。”
“齐赵两国结盟,按照惯例要互派官员。以往是互派相邦,但平原君刚刚归国,田单又刚从战场归齐,齐国便提出互派上卿。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她和公西吾会互换位置,各安一国。易姜明白了,垂首道:“桓泽虽不喜齐国,但既然是为结盟出力,自当尽力。”
公西吾在魏国帮她解围时,她心生羞愤,一路回避。但他在路上救了她一命,她已经没那么抵触他了,甚至认为自己以前可能是误会了他的动机。原本还打算再相见要好好和他交谈清楚,此刻听到这样的安排,只怕以后见面也难了。
赵太后摇头:“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我并不想让你去齐国,所以希望你让出上卿之位,留在赵国。”
易姜从失落中回神:“那……太后认为谁可以派往齐国?”
“我准备封蔺相如为上卿,你为亚卿。他去齐国,也省的廉将军总找他茬。”
这么说又能见到公西吾了。只不过折腾这么久才得到这个位置,就这么拱手让人了,易姜多少有点不甘心。
赵太后身体疲乏,想要休息了,临了许下重赏易姜的承诺,大概是想做些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