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张进转过脸,单手托着腮,看他行云流水地作画。一开始只是稀稀疏疏看似杂乱的线条,在某个时刻忽然拼接起来,最后凑成一张梵高的自画像。
张进疑惑地摊开手,又握成拳。同样是打篮球的手,人家就是妙手丹青,而他只能当个“灵魂画手”。
放学之后,傅湛照常去篮球场打球。几个男生围着他,阻挡他的进攻。他虚晃一招,轻松绕过他们,直接弹地而起。健硕的身子挂在篮筐下,露出浅麦色的腰线和肌理分明的腹部。
他一松手,校服盖住腰部的腹肌。一头的黑发轻轻甩动,几颗清透的汗珠沿着他脸颊的弧度向下滴落,坠于锁骨的凹陷处。
“湛哥,你怎么又这样!这么多人在看,好歹手下留情嘛。”张进弯腰捡起篮球,不满地嚷嚷。
场外已经聚集了很多女主,扒着铁丝网往球场内窥探。
傅湛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摆手说:“我今天先走了。”
张进愣愣地抱住球,看他捡起地上的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就……这么走了?”张进不解地问。
傅湛一走出篮球场,众多灼热的视线也追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他单肩背包,校服领口的扣子全开,露出一整片性感的锁骨。他离她很近,近到踩进了她的安全范围。运动之后呼出的热气,轻柔地扑在她面上。
“请你喝奶茶呀。”她举起手中的布丁奶茶和柚子茶,轻轻晃了晃。下颚微扬,嘴角轻抿,眸子闪着若有若无的灼光。
“选一个。”她将两杯茶递到他的跟前。
傅湛单手拿过柚子茶:“谢谢。”
“不客气。”她能闻到他身上的薄荷香,被汗意激发之后,变得更加浓烈。
他局促地拉了一下书包带,冲她轻点头:“那我回家了。”说完之后,他差点咬到了舌尖。
“嗯。拜拜。”她没犹豫,挥手告别。
其实我们顺路……傅湛懊悔地低下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是她印象中的第一天。她始终记得他在慌乱之下掩盖的懵懂情愫。他如同岚风升起的巍峨高山,如烟波浩渺的壮阔沧海,又如云雾迷蒙的星辰夜幕,只有揭开那表面上的遮掩,才能窥得其下的盛景。而她,正巧有一双能穿透一切的双目。
“明天见。”她回身,再次挥手。嘴角轻勾,眸子里带有几分笑意。
“明天见。”他也伸出手,微张五指。忽然就想这么缠住她葱白的手指,交握,紧紧攥住不放。他,也许完了。
他有一个关于暗恋的秘密想同她说。可是这个秘密,一直到毕业,他都未曾说出口。他的父亲在他高二的时候破产,他们家背上了几千万的负债。他不愿将她拖入这个泥潭。
毕业两年之后,父亲曾经投资的电影大爆,不但还清了债务,并且在老友帮助下,再度创立了新的广告设计公司。他也在大三那年交换到美国深造。
于此同时,谢昭华去了大西洋彼岸的英国攻读生物专业。他千方百计地打听到她的联系方式,用最质朴热烈的文字,送去了一封又一封的思念。
然而,所有的信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他不甘心,又把临摹的梵高画作也寄了过去。他每一周都会画一幅新的,画完装裱后送到邮局。
他一直在关注她。空间、朋友圈、微博上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倒背如流。他知道她还是一个人,也知道她曾经把他的名字刻在过心尖。
可她,从来不愿意回应他,哪怕是只言片语也未曾留下。
圣诞节那日,他把自己也打包送了过去。下了飞机之后,雇人把自己装进纸盒里,捎到她的门口。
谢昭华推开门,看到一米多高的盒子,感到疑惑万分。
她连拖带拽地把盒子弄进屋子,用军刀划开盒子。
她就那么看到他挤在狭小的盒子里,双腿交缠,怀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束快要压扁的玫瑰花。他满身疲惫,但眸子里流光溢彩。
“拉我起来。”时隔多年,这是他们见面的第一句话。
“你来了。”谢昭华的惊讶转瞬即逝,坦然自若地伸出手,就好像早已知晓结局般的从容。
这一次,他终于握住她的手,手指与手指相缠,再也无法分开。
那一年,他们结婚了。她二十岁,他二十二岁。
也许结婚的这个决定过于仓促。他总以为感情平顺之后,作为男人该把所有的精力拼在事业上。而她是在phd毕业之后动了离婚的念头。彼时,她选择回家族的日化企业上班,傅湛却想让她加入他新创立的设计工作室。他们之间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如同火山喷发摧毁了整个庞贝古城般,也毁灭了他们自欺欺人的美满婚姻。
在那之后,他们谁也未曾提及这场争吵。他以为这会如同以往的争吵一般,随着时光的流逝就过去了,不留下任何痕迹。可是这件事却像芒刺扎在她的心头。在她看来,他们的感情早在两年前就破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