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你便是要人死,也只管来取岳某人的性命即可,却为何要让老夫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
“爹——”相比起岳开云的颓丧绝望,岳坤星却无疑镇定的多,“事情都是儿子惹出来的,和您老,有什么关系?好在,颜儿懂事了,即便儿子……颜儿也能继续陪伴您——”
自己的情形自己了解——
实在是那道逆行劲气太过强大,已经逐渐逼至自己心脉,这些年来,虽然自己全力修炼,也不过延缓了一些时日罢了,近日来,自己昏厥的次数日益增多,已经说明,自己留在世间的日子怕是不多了。这么些年来,自己苟延残喘,本还抱有一线希望,想着全力修炼的话,说不好还能冲破那道劲气的禁锢,等自己实力强大了,有朝一日去寻回爱妻来,却在以后的日子里越来越明白,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别说去救妻子,自己就连给老父送终陪着年幼的女儿长大这样最简单不过的事都没有机会去做了。
自己倒是死不足惜,只是可怜了白发老父和弱质女儿——
老父刚强了一辈子,临老临老却是不得不为了自己和展颜对即便是跳梁小丑一样的成家都低头忍让,连带着二房的气焰也日益嚣张……
更可怜的是女儿,到现在,岳坤星已然能想通,对方不但封了自己的筋脉,怕是女儿身上也动了手脚,不然,凭借女儿的资质,怎么可能和自己一样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让修为有所寸进?
自己和爹爹在日,还能护住她,能平平静静的生活下去,可要是自己和老父都不在了呢——
如今看来,自己怕是还要走在老父前面!
“别那么多废话,坐下——”岳开云强忍着老泪呵斥道——
只要有自己在,就是老天,也不能夺了自己的儿子去——
等儿子病情稳定些,自己就出去走一遭,便是拼了自己这条老命,能让儿子再多活些时日也好!
爹爹的病情已是凶险如斯了吗——虽然没有点破,展颜却明白,爷爷那么急于打发自己离开,无疑是因为爹爹的伤势非常严重了。
忽然想到一件事,上一世也是自己十二岁生日后仅仅过了两个月,爷爷就离开了候府,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而又过了两个月后,爷爷却被人抬了回来——只是彼时的爷爷已经是重伤濒死!自己修为至武王级别后,也曾心心念念要给爷爷报仇,却是一直毫无头绪。
现在再想来,却忽然发现一件原先忽略的事——
爷爷去世后,爹爹昏厥的次数忽然减少!
是不是说,其实爷爷那次离开,是为了替爹爹寻找续命之法?更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那岂不是说,爹爹现在的病情已经是凶险以极?!
不行,自己不能再拖了——自己是逆行筋脉,只要和爹爹筋脉联通,那道压制了爹爹十多年的逆行劲气自然能够毫不费力的导引过来,只是……
因自己之前已经修炼了岳家心法,虽然还只是一段的修为,可据自己所知,怕是储藏的内劲四段也是有的——因为自己本身就是逆行筋脉,和岳家心法乃是相克的,想要修炼出内力无疑是难上加难,所以才会修炼十二年,也不过一段修为罢了。
上一世自己直到双十年华,也才勉强攀至二段,心灰意冷又受尽嘲笑之下竟是自毁丹田,发誓永生不再习武,却没料到,竟是爆发出足有九段武士的威力,以致自己足足在床上躺了四年之久,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打开娘亲的遗物,内力修为终至突飞猛进……
自己也是那之后才明白,二十岁时的那次轻生,对自己而言却是一件幸事,正因为丹田已经空了,才能毫无阻碍的修习娘亲留下的心法。
可眼下这个时候,若然自己再如同上一世般自毁丹田,筋脉也必然再一次受创,怕是至少要卧床两年之久,到那时,不但爹爹的病情到底是否还可以控制不得知晓,爷爷却是必然已经离开了自己!
若然重生一世,仍是要眼睁睁的瞧着两位亲人离去,那自己的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自己在武学上的辉煌成就和两位亲人的性命比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
根本不用比较,展颜就有了决断——不管有什么后果,只要能帮爹爹重新恢复到巅峰状态,让爷爷长命百岁,自己都愿意承受。
☆、第6章 刁奴
十天后是岳坤星的生日,展颜决定,就在那天导出爹爹筋脉中的那道逆行劲气。
只是之前还需要寻找些合适的药物——
一来爹爹近年来,身体状况每况愈下,骤然引出压制了爹爹十多年的劲气,怕是会有些吃不消,这之前就必须要想法子多给爹爹进补,更要准备必需的药物以防万一。
二来,虽然已经做好了自己会受伤甚至伤重不治的准备,可并不代表展颜就愿意坐着等死,若然能提前锻造一下筋脉,到时候危险必然会大大降低。
低头凝思片刻,展颜挥笔写下了一系列药名——除了几种,是府里应该有的,怕是更多的需要去候府外的集市上找。
随手把手里的纸条递给明瑞:
“走,咱们先去库房。”
刚转过一个弯迎面正好碰见了看管库房的管事岳和,展颜站住脚,眼睛闪了闪——
却是岳和的手里正捧着一卷冰丝蓝布帛,步履匆匆,明显是要往二房的方向而去,不由蹙了下眉头——
冰丝蓝本是皇上赐下,特意赏给爷爷的,统共也没有多少,因为没有自己搅闹,青珠势必已经得回去了些,怎么岳和还要把剩下的也一股脑送过去吗?
倒不是说展颜心里如何看重这些布帛,委实是二房欺人太甚!
上一世只是没放在心上,这一世稍微观察一下,便不难发现,二房的吃相实在太难看了——
自从爹爹筋脉被封,进阶无望,二房开始还收敛些,近年来却是愈发放肆。但凡在公开场合露面,二爷爷岳开云必然要和爷爷并肩前行,俨然并驾齐驱的模样,大伯父岳坤山更是丝毫不客气的时时以候府世子自居。
爷爷自然也有些雷霆手段,只是一来终日因为爹爹的伤情无心庶务,更想着儿子也好孙女也罢,怕是自己一朝归西都得依附二房生活,也只好对二房蹬鼻子上脸的情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长久下来,连带的府里的下人,也跟着狗眼看人低,除了少部分极忠心的,其余人无不争相巴结二房。
眼前这岳和,便是其中一个。府里但凡有什么好东西,最上等的一律会送到二房那里去,别说自己和爹爹经常连边都摸不到,就是爷爷这个一家之主,有时也要用二房剩下的。
岳和也看到了展颜,心里没来由一阵发虚,只是既走到这里来了,断没有再回转的道理,便只管硬着头皮往前走,浑似没瞧见展颜主仆一般。
若是以往,展颜自然又会把事情最后怪罪到爹爹窝囊连累的自己也被下人看轻上,然后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委屈的躲着抹眼泪了,只是这会儿,展颜却是站住了脚:
“岳管事——”
岳和明显有些不耐烦,却也无法,只得停住,神情里却不见多少尊重,抬头直视岳展颜: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