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声喊叫,一枚镇魂钉从他手中飞了出去,哚的一声钉入了那个不深的草洞里,随即一张符箓落在了草丛之上,只是一息,黄符就烧了起来,草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惊恐的嘶嘶蠕动,却已经逃不出火苗的包裹,短短半分钟,那片草地就烧成了一地黑灰。
“怎么回事?”眼看火焰熄灭了,魏阳才慢慢走了过来。刚才那一幕宛如兔起鹘落,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张修齐却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冷声说道:“是摄魂草。”
一种专门惑人心智,猎食活人的妖异植被,任何人碰到了摄魂草都会不由自主见到自己最为畏惧或是期盼的东西,在混沌之中被那草勾引过去,吞噬入腹。由于只生长在水边,也就成了不少水鬼、溺伥传说的元凶。不过因为十分适合入药,这种草一度被旁门左道之人视为至宝,早在元代之后就消亡了,谁能想到竟然会在这片林子里碰上。这附近可没有水潭啊!
发觉握住自己腕上的那只手还在微微发抖,魏阳轻轻拍了拍张修齐的手臂:“不管这玩意是什么,能安全解决就好。齐哥,我没事的。乌龟老爷都快跑没影了,咱们还是快点追上去吧。”
这话明显是为了分散注意力,张修齐抑制不住的颤抖终于慢慢停了下来,冲魏阳点了点头:“我们走。”
那只握着他手臂的手,始终没有放开的意思。魏阳轻轻一笑,也不挣扎,跟着他向远处那个光点走去。
这边,乌龟老爷爬的更起劲了,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两个人类半路上遇到了麻烦,只是七扭八歪的朝着前面山谷方向爬去,大概又跋涉了十来分钟,它终于停在了一个土坑之前,伸长脖子往坑里看了一眼,它并没有往下跳的意思,反而一扭一扭爬到了魏阳身边,冲他“啊”的叫了一声。
“东西就在这里?”似乎明白了乌龟老爷的意思,魏阳扭过头道,“齐哥,我们挖开看看吧!”
张修齐点了点头,并没有用手里的随侯剑,反而又从腰间抽出了把短刀,插进了面前的泥土里。这边的土质很是松软,轻轻一下就能没入半把匕首,他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坑底就露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龟甲。
“卧槽,怎么这么大的壳子,难不成真是玄武?”魏阳吃了一惊,养龟的时间太长,他对龟甲实在是熟悉到不行,这土坑下面埋着的分明只是半片裙边甲,乌龟的甲片是有定数的,而且往往在32块至64块之间,因此才会被作为原始的占卜工具。任何一只乌龟的裙边甲都不会少于19之数,而眼前这半枚裙边甲就有手掌大小,那么这只乌龟该有多大?除了传说中的神兽玄武,他还真想象不出有什么乌龟能长到这样恐怖的尺寸。
张修齐却捡起了那枚龟甲,用手轻轻拂过凹陷处铭刻的篆字,低声说道:“这不是玄武,是蜃龙。”
“什么?”魏阳没听明白。
“海市蜃楼听说过吧?”张修齐开口解释道,“真正能够造出幻景,吞吐蜃楼的,并非是传说中的蜃蛤,而是一支龙种,也就是所谓的蜃龙。只不过因为这种蜃龙背身龟甲,才让一些人讹传为了蚌类。古时捡到蜃龙褪去的壳子,就能造出蜃器,由于它的致幻作用,这种东西一直都被巫家垄断,是一种祭天用的祭器。恐怕刚才那株摄魂草就是因为这枚蜃器,才会长在树林里。”
在葵水位埋上一枚蜃器,自然能够让附近生出无尽的水阴,又因为水能生木,才让摄魂草有了气候,再加之孙云鹤布下的阵法,这枚蜃器也就发挥出了最大功效,如果不是乌龟老爷带路,恐怕没谁能摸到这处藏宝所在。
听到这解释,魏阳微微一怔,突然明白过来。刚才自己失明恐怕也跟巫家血统有关联,所以自己见到的根本不是幻象,而是一片彻底的黑暗,只因蜃器的摄魂术对他根本没什么作用。
不管怎么说,东西好歹也算到手了,看了眼彻底打蔫的乌龟老爷,魏阳舒了口气:“既然找到了东西,快联系一下曾先生吧,也不知道他们那边情况如何了。”
张修齐却皱起了眉头,刚刚事态危急,他根本就忘了定时通话这事儿,现在早就过去半个小时了,舅舅那边怎么没有打电话过来?没有半丝迟疑,他打开了通话按钮,可是对面并没有人接听,只有沙沙的忙音传了过来。
第131章 下水
从山里走到景区这边没有花太大功夫,路上也还算顺利,然而真到了观景瀑布前,却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跟其他景区的做法一致,这边的瀑布也修成了简陋的“水帘洞”,崖壁上布置出水口,安装人工瀑布,下面则修成了个七八米宽的大池子和一个半开放式的山洞,可能是因为之前出的几次事故,水潭边还有一道防护栏,阻止游客攀爬过去照相。大半夜的,上面的人工瀑布早就停水了,整个水潭一片漆黑,只有夜露坠入水潭的滴答响声。
一切都平平无奇,然而曾静轩手里的罗盘却开始颤动,磁针直直指向水潭正中,盘相却是投针,轻巧的针尖在天池中半沉半浮,凶吉不定。庚金位的阵局显然已经被开发商破坏殆尽,但是那个宝贝还没出土,反而被水潭掩住了踪迹。
“东西竟然在水池子里。”望着眼前那不算深也不算浅的水潭,曾静轩皱起了眉头。
水本来就属阴,就算是风景区的人工水池也算不上安全,更别提之前发生过的事故,万一这附近再冒出个邪祟,下水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探头看了下不算太浑浊的水池,姚炜轻笑了一声:“难怪会在这附近出问题,得了,我下去看看吧。”
说着他就开始脱外套,看起来像是想要下水,曾静轩不由一把拉住了他:“太危险!”
“那也总比你下去好。”姚炜毫不客气的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下水是个什么德行。”
曾静轩是真不会水,听到这话就是微微一僵,但是抓着对方的手并没有松开,姚炜挑了挑眉,表情正经了一些:“我是说真的,反正这水池子又不深,真要出什么问题,你的道术也比我强太多了,在岸上总归更好施展。别忘了你那个好外甥还在山沟沟里等人呢,现在也不是拖延的时候。”
这话正戳在了曾静轩的软肋上,一想到张修齐,他脸上就多出了几分踯躅,姚炜趁热打铁道:“而且之前出的两次事故都只是游客被划破了小腿,连致残都没有,更没出过人命,不论池子里有什么,总不会是太凶的东西,你放心,怎么说我也是崂山一脉的,自保还是能行的。”
又迟疑了一阵,曾静轩终于松开了手,沉声说道:“一切小心为上,不要逞强,真找不到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这话听得姚大胡子眼睛都眯起来了,嘿嘿一笑:“放心好了,我可舍不得扔下你。”
这句调笑可有些出格了,然而曾静轩难得没有反驳,只是走到了一旁布起防御阵势来,姚炜搓了搓胡子,猜不透他是听习惯了还是真有些松动,不过再怎么有想法,现在也不是时候。回过神来,他飞快脱掉了外套和登山靴,又伸进衣袋里掏出一把东西,挂在脖子上,这才翻过栏杆,往池中走去。
初夏的山中气温算不得高,池水更是冰冷,只是赤脚踩进池子里,姚炜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估计这池子修得也有段时间了,池底长出一层滑滑黏黏的青苔,还有大小不一的鹅卵石作为装饰,很不好走,他伸平双手努力保持着平衡,一点一点向刚刚曾静轩指过的方向走去。在他胸前,五只形态不一,由桃木雕成的小鬼木像发出了微微的光芒,这玩意名叫五鬼镇运锁,也是崂山派的看家本领之一,只要不是极为凶恶的邪煞,这五鬼会帮他扛过最少一击。
在头顶的led灯和胸前隐隐白光的映衬下,姚炜缓缓走到了池子正中,可能是害怕游客出危险,这潭池水并不很深,只埋到胸前。站在那儿,姚炜先用脚在附近探了一遍,修这种水池,肯定是要做防水处理的,因此就算下面布满了泥沙卵石,看起来自然天成,池底依旧是人工开凿,还专门铺上了一层防水布。他踢开了附近的石块,又用脚心在地面上踩了一圈,最终在一个微微凸起的地方停了下来。只是光脚站在那里,就有一股寒气从脚心窜上,跟普通的地面差别不小。
姚炜抽出了插在腰间的匕首,冲岸上喊道:“这下面可能有古怪,我挖挖看!”说完,也不等回答,他就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站在池边,曾静轩握紧了拳头,死死盯着池中心泛起的涟漪,姚炜的动作其实不算大,然而这样一头扎进水里,反而让人放心不下。哗哗的水声替代了原先的寂静,还有些深色的泥沙翻腾了上来,曾静轩在心底默默数着秒,简直绷紧了浑身所有神经。
半分钟过去了,然后是一分钟、一分半、两分钟……一直等了将近三分钟,水底那人依旧没有浮起来,曾静轩不由踏前了一步,高声叫道:“姚炜!”
回答他的依旧是一片水声,曾静轩的面色彻底变了,纵身一跃跳进了栏杆中,就想冲进水里把人捞出来,然而当脚刚刚接触到水面时,只听哗啦一声,有条身影从水里冒了出来。
姚炜一抹脸上的水,高声答道:“我没事!刚刚挖到了个东西,不过有点深,再等一下就好!你站那儿别动!”
曾静轩悬起的心脏顿时落了下来,然而还没等抽脚离开,池边突然传来“咚咚”几声轻响,就像有什么不大的东西坠入了水中,如果是普通地方,这声音可能还不会引来注意,然而此时此刻,却由不得人大意,两人的视线一起投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然而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姚炜只觉得头皮都要炸起来了!
只见水帘洞内部的岩壁上,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虫子,说是虫子,长相却有怪异的很,圆圆的身体上长出了至少四对长腿,前头还有一双跟青蛙类似的蹼爪,脸孔正面竟然有三只细小的眼睛,就像变了异的蜘蛛一样。那群东西如今正在成群结队的往水里跳去,看起来像是要向姚炜扑去。
这尼玛不是厌物吗!怎么会冒出这么一大堆?姚炜顿时在心里骂了起来,但是他的动作不停,一个猛子又扎回了水中,手上一用力,拔出了埋在土中的那块大石头,又用匕首狠狠挖了起来,他要找的东西就在下面,这时可不能前功尽弃!
曾静轩当然也认出了那群东西,心里咯噔就是一下,这群小怪物名叫厌物,乃是一种个头小、危害性也不高的精怪,就像传说中的“虚耗”一样,最擅长的就是做一些偷鸡摸狗、捣乱败兴的勾当,估计是把这片水潭当成家了,因而误入的游客才会被它们使手段割伤,驱赶出水潭。由于没什么阴煞之气,连他们都没发现这群家伙的存在。
然而这些小厌物从来都是胆小怕事,他们两个又不是没有法力的普通游客,它们怎么现在突然成群结队冒了出来,还想去袭击姚炜呢?
容不得多想,曾静轩立刻沿着原路跑了回去,刚刚布下的阵法还在岸上,对付一队阴兵都绰绰有余,更别提几只厌物。只是他跑的快,那群小厌物游动的速度也不慢,飞也似的窜到了池心!
只听哗啦一声水响,姚炜从潭中冒出头来,他的手臂、肩头、甚至头顶都爬满了那群可恶的小东西,尖利的爪子已经抠入了肉中,五鬼镇运锁防的是阴煞,却没法抵挡这种精怪,在水中动作又不利索,就连打都不太方便,他也不敢停留,一手挥动着匕首开道,另一手紧紧钻成拳头,呲牙咧嘴的向岸边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