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元宵笑得像个弥勒佛,憨厚喜气,任由怎么揉怎么弄都好,来者不拒,就是不出一个音。
贾太后逗着逗着,突然笑意稍褪了一些,望向云菀沁:“二皇子还没开始说话?”
云菀沁眸子一动:“还没开口。”
“小孩子虽然说话有早有迟,但咱们夏侯家的孩子说话都早,孝儿一岁半不到就能读下整首诗,定宜迟些,可一岁刚过,也能咿咿呀呀呀地喊娘和父皇,小元宵一看就是个灵光的,样样都比同龄孩子好,劲儿大,个头高,怎么偏偏就是没点儿说话的意思呢。”贾太后有些忧虑。
马氏哭笑不得:“太皇太后也太急中生乱了,一岁多的孩子不说话,不是很正常么,多少孩子两三岁话都开不了口呢!这也是因人而异啊。”
“可这么大的孩子,恩恩啊啊的单字儿应该也能吐几个啊。”若是正常生下来的孩子,贾太后当然不急,小元宵当时是被剖出来的,又在娘胎里憋了那么久,所以稍微比皇宫里其他孩子迟一点,她就忍不住想东想西。
云菀沁猜得出贾太后的隐忧,安慰道:“太皇太后莫担心,一来,就像马嬷嬷说的,小元宵年纪还小,二来,常年在瑶台阁,周围安静,少听人声,接触的语言少,自然开口也就懒些,妾身近来常给他读些幼学琼林,千家诗,三字经,指望他听得多,词汇积攒得多一点儿,到时也能快些说话。”
贾太后听她说着,总算放了些心,却又斟酌了下,低头吧嗒亲了一口小元宵,抬起头道:“你说得倒也是,你那瑶台阁,常年没个人气,就是个刁角,比哀家这老人家住的地方还要沉闷,咱们小元宵连个学习的环境都没有。”
云菀沁和马氏双双一笑,却听太皇太后轻摇着重孙的小胖手,继续:“过几天便是七夕,乞巧节当日,照往年邺京的规矩,京兆尹衙门官员会将绣好的织锦供在京城主干大街上。哀家让康妃吩咐下去了,准许几名主位妃嫔登城楼观赏。到时若天气好,你也带着小元宵登楼去赏赏吧。”
七月七,乞巧节,庆祝节日的风俗之一是召集百姓家中的巧手妇人,对月迎风地集结街道两边,用七孔针和五色线,当场绣出各式各样的织锦,再由主持节庆的衙门官员嵌于在屏上,在京城的主干大街上摆成一条长龙,供京人欣赏和品评,长年下来,已经成了邺京乞巧节的一大盛事。
届时织锦浩瀚一片,艳色充沛,笔直列于街道上,皇宫城楼上也能看得清楚,所以每年天子会恩赐得宠的内宫妃嫔或者宫人去登楼欣赏。
今年虽边关有战事,可因为皇上御驾亲征,贾太后为彰显城内安宁,国泰民安,也没暂停此事,依往日一样办。
云菀沁道:“妾身身份低微,怎么好跟几个娘娘一块儿登城楼赏……”
“哀家可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小元宵,想让小元宵有机会能沾沾人气,五颜六色的,小孩儿也喜欢看,指不定一高兴,突然就冒出话了呢?”贾太后又亲了小元宵一口。
云菀沁笑了一笑,也不再推辞:“多谢太皇太后。”
既然多了一对后宫母子,也少不了陪行的护卫,贾太后稍一沉思,知道她跟沈家关系交好,安排下去:“那到时,除了你身边的齐怀恩、初夏与随行宫人,再让沈侍卫陪行登城楼吧。”
“是。”云菀沁依谕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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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这日,夜一降,沈肇带着两名侍卫来了瑶台阁,请云菀沁几人登皇宫的外城楼。
不知道是不是人生第一次能见着外面的天地,小元宵也手舞足蹈的,兴奋得不得了,在娘怀里动个没完。
一边走着,初夏一边道:“说不定就像太皇太后说的,小元宵今儿一高兴,还真开了金口。”
云菀沁亲自抱着儿子,垂下头,笑着引诱他说话:“叫一声娘听听,好不好。”
小元宵小嘴闭得紧紧,眼珠子到处望,就是不吭一声。
说话之间,一行人到了赏乞巧节节庆的城楼,前后登了上去。
云菀沁抱了小元宵,朝下面望去。夜幕中,一片璀璨锦海绣林,径直铺于邺京的御街上,在月光和橘红灯光的映衬下,金线银丝闪闪发亮,如火树银花。
织锦插屏边,游客如织,有人驻足观赏,有人来回徜徉,虽然在城楼上,却听得到欢悦的人声。
好久没出宫,一片繁华盛景就在眼皮下面,怀内,小元宵也被热闹弄振奋了,朝有亮光的地方胡乱指着。
云菀沁很心动,轻笑:“小元宵,你是不是也想下去看看?”
身后,沈肇蓦然一动,几步上前,低声:“美人若想下城楼游玩,微臣可护行。”
☆、第二百五十六章 抱儿追车,幼子初语
七月初七晴皎皎,磨连割好稻。
暑风腾腾中,京城中心人山人海,欢声笑语,入了夜的银汉碧霄下,家家乞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照得满京艳艳一片。
云菀沁抱着小元宵,被御街上的人潮推着往前走,开始还有些紧张忐忑,只怕人多,会被人发现,后来才知道是杞人忧天,越是人山人海,才越是没人管得着你呢。慢慢的,她融入了节日的气氛里,顾不得别的,虽然私下城楼不合规矩,可并不走远,就在靠近皇城的御街顶头逛逛,沈肇是个稳妥人,有他在,也不会有什么事。
一路,身边的沈肇紧紧盯住她的身影,免得被人推搡或者踩踏,见她笑靥如花,难得的开心,脸庞也松弛几分。后面的初夏和齐怀恩,也在人潮里跟着。
走了一段路,云菀沁步伐放慢了些,再一转头,只见沈肇时刻护在自己母子身边,不让人群挤过来撞着自己,不禁心头一暖:“哪家姑娘能嫁给沈大哥,简直就是前世修来的福。”
沈肇没料到她突然说起这个,一愣。
她与他见面机会不多,往日也不好提,反正都说出口来了,笑如银铃,眸子里透出几分少女般的慧黠:“沈大哥可有看中的闺秀,我可以请太皇太后引荐一下。”
她对自己的提携和照拂,他怎能不知道,官场上的前途就罢了,如今连私人问题都不放过,沈肇轻笑:“不劳夫人操心,不急。”
“怎么不急,你都二十多了。”邺京较小城市和乡下,风气开化,男女十*成亲也算正常,沈肇这个年龄该考虑了,可是别说成亲了,便是连门亲事都没定下。
老早听沈子菱说过,沈肇幼时倒是有门亲事,是沈家官场老友家的女儿,可那家女儿身子孱弱,没养大成人,沈老将军为了照顾那亲家的心情,暂时没再给这孙儿续亲,再后来沈肇岁数大些了,老将军准备重新挑选亲事,沈肇却说自己还未立业,想要一心做点成就,先不慌,给拖了下去。
沈老将军一开始只当他心里有人,本就不是个迂腐的人,也就不做声了,只等着孙子主动提,后来见这孙儿一心泡在沈家军里练操带兵,沉浸在骑射武技内,才发现,或许他真是个武痴,不好男女事,这几年沈肇开始涉足官场,立了业,沈老将军便也更不好管了。
沈肇沉默片刻,反驳:“二十多也不算大龄吧,朝上不少官员早期寒窗苦读,误了年龄,而立才娶妻的也不少。”
“人家虽而立才娶妻,却有偏房或者妾室,你身边连个红袖添香的都没有——是不是有心怡的人?”
“没有。”沈肇摇头。
别看个头长得大,只怕是还没开窍。云菀沁一边走一边摇头:“大哥要不是答得这么爽快,我还以为你迟迟不娶是暗中痴恋我呢。那你说到底要个怎样的?我就算想要给你引荐,起码也得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子吧,环肥还是燕瘦?性子是活泼是文静?”
沈肇眸内噙笑,看她一眼:“难得这么厚脸皮。”知道她今晚心情确实很不错,也不枉自己刚才一阵冲动下领她母子下城楼游玩。见她逼问,沈肇无奈,顺着她的话:“我对姑娘家没什么评判,在我眼里,都差不多。活到现在,我只认识你和子菱,子菱是我妹妹,总不能让今后妻子像她吧,非得说什么样子……若是像你,倒也不错。”
“像我?”她俏皮道,“难度有点大啊。”手钻到小元宵的颈项里咯吱了一下,得意道:“是不是啊小元宵。”
小元宵逛累了,此刻软兮兮趴在娘的肩上,怜悯地望了一眼沈肇。
“是啊,因为难找到跟你相像的,所以干脆就不急了。”沈肇语气也仿似玩笑,不易察觉地收起了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