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韵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妈妈伸出只枯瘦如柴的手掌在她手背上轻轻拍着:“老奴这辈子先是跟着老王爷,又伺候了王妃和小姐您。这一辈子也算是经历了不少事情。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东西早已经看得开了。”
她微微一笑:“所以,小姐不必再费尽心思的替老奴续命。也不必为了老奴的死而去迁怒什么人,人年龄大了,终归都是要死的。老奴能替老王爷瞧见小姐大婚了再死,也算是没有什么遗憾了。只是……。”
苏妈妈眼神暗了几分:“这桩子婚事到底……还是委屈了小姐。老王爷原本是希望您……。”
“苏妈妈。”唐韵打断了她的话:“我师父并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个样子,放眼整个天下大约也只有在他的身边才能够真正的叫人安心。有谁比他更厉害呢?”
“你不知道。”苏妈妈摇了摇头:“有好些事情小姐您并不知道,您原本是天上的明月,您实际上才是这天下最最尊贵的人。只有真正的人中之龙才配的上您,那人虽然厉害但……终究是个挣扎在血腥中的。您该有个更加完美的姻缘。”
“呵呵。”唐韵低笑:“不过是萧王府的一个女儿,能有多么的尊贵?若是没有我师父的话,只怕我早就连命都没有了。还拿什么去谈美满的姻缘?”
苏妈妈皱了眉:“并不是这样,小姐……其实……咳咳。”
大约是过于激动了,苏妈妈一口气没能喘上来,按着心口又是一阵死命的咳。
唐韵立刻伸手给她顺着后背:“不说这个了。我的事情我自己最清楚,总归苏妈妈是清楚的,我从来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苏妈妈的咳嗽停了那么半瞬,到底化作了一声叹息:“小姐不愿意再提,老奴遵命便是。也请小姐不要再费尽了心思给老奴续命了,老奴如今多活一日不过就是多遭一日的罪。并不能十分的快活。”
唐韵手指一顿,便听到苏妈妈断断续续继续说道。
“老奴的身子骨早就在吴郡的时候彻底的毁了,如今浑身上下的骨头缝里每日里都有如钢针在不断的刺着,动一动都疼的锥心。服了药还能迷迷糊糊睡上个片刻。但,人不能总吃药不是?”
唐韵抿了唇,她早就看到苏妈妈身上多处关节已经肿胀的不成样子。尤其是两个膝盖,几乎肿的如同在裤子里头塞了个馒头。最近这些日子连十根手指头的骨节都成了萝卜,半点都伸不直了。这个症状便是她前世里所见到过的风湿性关节炎,这种病只能养着,在她的时代尚且不能够根治,何况是这样的时代?
“苏妈妈,我舍不得你。”
苏妈妈微笑:“小姐若是真心疼我,就叫老奴少受些罪吧。”
唐韵抿唇闭了闭眼,眼角有一抹湿润的水珠落了下来,滚进了她的脖领子里头不见了。她将头颅缓缓放在苏妈妈腿上,苏妈妈粗糙的手掌慢慢在她细软的长发上擦过,便如她小时候做过千百次那般,拿手指一点点替她梳理着头发。
苏妈妈的手指已经彻底变了形,早已经没了先前的灵活。她的眼神也没有当初的明亮,唐韵的头发不知道叫她给揪掉了多少根。她却乖顺的伏在她的膝头动也没动。清眸中的氤氲却一分分清明了起来。
“时辰不早了,小姐该走了。”苏妈妈停了手,声音中分明带着一丝缱绻和不舍,语气却很是坚决。
“恩。”唐韵答应了一声抬起了头:“您的话,我记下了。”
苏妈妈勾唇:“极好。”
“我最近大约会有些忙,您要等我。”
苏妈妈点头:“好。”
“说好了,不许反悔。”
“不反悔。”
“拉钩。”唐韵朝着她伸出了一根小指,苏妈妈呵呵地笑,便也伸出了一根小指来,满眼皆是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