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
林小碗浑身一震,然后手摸到脖子上不一会儿就拉出了用红绳编好贴身带着的那个玉竹。
她定过亲?
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竹,林小碗有些愕然,然而再怎么努力回想都想不起订的到底是哪家,与她定亲的人究竟又是谁?而如今十多年过去,周家灭门,也不知道定亲的那家人是否已经忘记了这门婚事,那梦境中的“哥哥”是不是也已经另娶她人了。
“姐姐……”林童不安地凑过去,“你真的定过亲?”
门外,吩咐了船夫帮忙雇车找客栈的左容闻言脚下一顿,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站在了门口微微侧身偷听船舱内的说话声。
林小碗闻言点头,“病了一场,好像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了。我,似乎是真的定过亲,两家应当是通家之好才是……”她语调缓慢,带着有些迟疑,“这玉竹,应当就是当初定亲的信物。只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我也不记得当时定亲的是哪家,也不知道给对方的信物又是什么……”
她说着笑了下,又道:“算了,不想了。只怕对方早就当我死了,早就又另外嫁娶了才是。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好了。”她说着看了看手中的玉竹,然后重新放回衣服里面,“定亲的事情我不放在心上,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她说着摸了摸林童的脑袋,就见林童一脸的无奈,“姐姐,如今最重要的不是我们放不放在心上,而是左先生……他若是放在心上,可怎么办?”
林小碗微微一愣,继而又笑道:“我会同他说的。”
门外左容缓缓舒了一口气,后退了脚步这才也又微微放重了脚步声过去。
“啊,是左先生来了。”林童说着眨了下眼,连忙过去在敲门声未响起之前就打开了门,看着手举到胸前准备敲门的左容笑了下道:“左先生进来吧,我去烧壶热水,你陪着姐姐说话。”
她回身拎着水壶一溜烟跑了,出去的时候还贴心的把门给带上了。
刚刚才偷听完她们姐妹说话,这会儿进来左容就有种尴尬的感觉,总觉得林小碗看向他的眼神似笑非笑,似乎早就知道了他之前偷听的举动。
“刚刚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林小碗说。
果然不是错觉!
左容浑身都僵硬了一下,然后才抬头偷偷看向林小碗的脸色,见她似乎并没有生气,这才低声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听到你和小童说起之前的婚事,就没忍住……”
这般的坦诚不是他真的老实到了不知道说谎,而是他真的不想欺瞒林小碗任何的事情。
他抬头看着林小碗,低声道:“你……真的不在意那门婚事?”
林小碗摇头,“不说这是年幼无知时家里人口头定下的,算不得数。只是这么多年了……”她说着自嘲地笑了下,“只怕对方早已经当年我死了,又另娶了。再说,如今我是了林小碗。”不再是周家那位千金小姐了。
她愿意背负周家的家仇,却不见得愿意背负这门婚事。
“不要说如今连人都找不着了,就算是能够找着,只怕我也是要解除了当初的婚约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时两家似乎只交换了信物,并未立下婚书。这也算不得是真的订婚了……
更何况,这些规矩或者是习俗,林小碗还真的不在意。她更不认为如果当初订婚的人家没有受到周家牵连的话,如今还会愿意与她结这门亲事。
左容缓缓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林小碗脸上的不自然的潮红慢慢退去,这会儿显露出来的疲倦和苍白,以及那干涩的双唇。他笑了笑,倒了杯水递过去,低声道:“你说的对,这都是当年的事情了。”
如今这般的情形,又何必在意当年的婚约呢。若不是林小碗突然病了这么一场的话,只怕连这个婚约都不记得。又怎么可能对这门婚事念念不忘呢?
他在心底自嘲地笑了下,说白了还是因为他在乎,所以才会格外的在意这点。
林小碗却是不知道他所想,还以为左容是想问她是怎么知道他在外面偷听的。这会儿抿了口茶润润双唇,就低声道:“你平日里面走路不会有那么重的声响的。因为在船上的缘故,更是刻意放轻了三分。”
她原本也不能肯定左容是否听到了她和林童所说的话,然而一时之下左容就这么痛快的承认了,也是出乎她的预料。
想到这里,林小碗心中隐隐有些担心,低声问道:“你可是有心事?”
左容摇头,低声道:“并没有什么特意的事情,你如今还病着呢,等你好了,我再同你讲。”
闻言林小碗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看着左容。左容却只是笑着,伸手摸了摸她额头低声道:“还是有些烫,你先躺下歇息会儿吧,等到客栈和马车都准备好了,我再带你下船。”
林小碗听话地躺下,拉着被子盖到脖子,只露出一个脑袋看着左容。
“还有三姑娘呢。”她说,“也要问问她是否愿意下去走动走动。”
若是一般的寡妇,林小碗自然是不会这般没事找事,然而朱玉菱嘛,她为刘瑜的死伤心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还不如叫她一起下船透透风呢!
朱玉菱自然是乐意看看这一路的风土人情的,从京城去戎州的一路上,她是新婚又跟刘瑜一样是戴孝之身,自然是一路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的放松,连着一路上几乎都是白日在船上或者马车上,晚上在客栈。如今有机会在外面多看看,她又怎么可能推辞呢。
因此等到下半晌下船的时候就由她照应着林小碗,三个人同坐一辆马车,反而是让左容有些尴尬地坐在了马车前面。
“我看,这左大人对你倒是挺好。”朱玉菱挨着林小碗,也不怕过了病气,格外的亲昵,“小碗,你是不知道当时你病倒不醒的时候,他几乎要急疯了。平日里面看着斯斯文文的,没有想到发起火来那么的吓人。我身边的小雪本想劝他两句,谁知道他一个眼神过去,小雪吓得差点没跌倒,还是我在旁边拉了一下她才没有出丑呢。”
她说着语带感慨,道:“也是这样的时候才能够看得出一个男人究竟在意不在意你!若是那刘瑜对我有左大人对你的十分之一,也不用走到如今这步。”
林小碗闻言抬眼看过去,见朱玉菱只是感慨,却没有丝毫的伤感也就懒得开口劝她。这会儿她喉咙正隐隐作痛,能不开口说话还是不说话的好。
朱玉菱又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才提起精神笑了起来,“我之前就让小雪打听了,这镇子叫灵泉镇,说是在镇子东北的方向有一口井常年不干,早些年大旱的时候更是救了整个镇子的人,这才改的名!”
一路上,有朱玉菱陪着说话倒也还算好。等到几人入了客栈,林小碗这才被朱玉菱扶着下了马车,一旁的小雪也搭把手照顾。林小碗低声道谢,这才打量起客栈来。
他们是直接从后门进的后院。这一个单独的小别院有五六间的上房,林童一间间看过来,很是开心的又冲回了院子,对着林小碗道:“姐姐,左先生把这个院子都包下来了呢!”
左容在一旁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付了钱给车夫,然后又吩咐客栈的帮工送热水过来。
林小碗之前吃药发汗,如今正是一身的难受。左容提醒她不要在外面久站,这就直接推开最好的那个房间的门道:“进来休息下,等一会儿送来了热水,你就好好洗洗。不过也要注意,不要着凉才是。我还是让他们再在屋中多放一个炭盆吧。”
如今已经是二月下旬了,又远离了戎州,正是春意盎然的时节,一般人家早就断了地龙之类取暖的东西了。然而左容这边加钱吩咐,客栈自然也是乐意的。又往林小碗和朱玉菱的屋中送了炭盆,这才算是忙完了。
林小碗病着不好泡澡,却也细细的洗擦了一遍,这才换上干爽的衣服。
这般洗漱一番,她只觉得神清气爽,晚间吃饭的时候胃口也好了不少。加上左容盯着喝药喝水,第二日一早起身的时候就觉得整个人清爽了不少。
左容早间去探望她,听林小碗说想要出去走走就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见热度确实退了下去,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给林小碗把脉之后,确认真的没有什么大碍了,这才松口道:“吃了早饭,喝了药之后我陪着你们出去。这里毕竟是陌生的地方,你们几个姑娘家难免不方面。”
林小碗也不逞强,更不觉得左容的关心是麻烦。她笑着点头应了,几个人高高兴兴地吃了早饭,又喝了药就一起出门了。
林小碗带着林童,朱玉菱带着小雪,左容却是拉着了同行的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