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泠睨一眼龇牙咧嘴的淼淼,杨复目下应当对她疼爱有加,不舍得伤害她分毫才是。
淼淼恰好被他敲在撞上的地方,不住地悲鸣:“疼死了……”
余光瞥到他行将收回的手,她更快一步地攒紧,感受他掌心传来的温度。温热光滑,她一喜,连忙又去摸他的脸,将他浑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再一看他地上的影子,“你没有死!”
卫泠总算知道她为何从刚才就一副傻傻的模样,原来她竟以为他死了?他扯了扯唇角,讥诮的话尚未说出口,她便猛地扑到他身上。
毛茸茸的脑袋搁在他肩膀,细小委屈的呜咽声一遍一遍传入他的心扉:“我以为你死了……卫泠,吓死我了……”
卫泠好笑地拍拍她的肩膀,“谁跟你说我死了?”
淼淼环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身子还在微微发颤,“昨天你忽然不见了,我找不到你……问了很多人他们都不知道,最后在杨廷的房间看到一碗鲤鱼汤,我以为是你……”
呜呜呜,幸好不是。
卫泠哭笑不得,他岂会那般无能,任人宰割?
但是看这小丫头真担心他,并且怕成了这副模样,心里便升起一股一股的暖意。他弯起唇角,欣赏她依偎自己的模样,“所以呢,你把那鲤鱼怎么了?”
淼淼脸颊一红,窘迫地回答:“我从杨廷那里抢了过来,然后葬在了海棠树下……”
卫泠没有忍住,毫不留情地嘲笑一声。
他越笑淼淼就越脸红,无措地松开手,咬着粉嫩下唇瞪着他,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她昨天都快伤心死了,为了他还暴露了身份……他竟然还笑话她,太可恶了!
一想到自己闹了大乌龙,莫名其妙落得如此境地,她气呼呼地鼓起脸颊,“都怪你,乱跑什么?”
但是只要卫泠好好的,完整无缺地站在她面前,再让她闹一百个笑话,她都心甘情愿。
卫泠抱臂而立,眼中笑意仍未褪去,“你把我闷在盆里十来天,还不准我出去透透气?”
淼淼反驳:“哪有那么久……”
可是声音越说越小,十分没有底气。她悄悄抬眼,对上他漆黑温柔的双目,咧嘴一笑,“不过卫泠,我好高兴!”
她的烦恼顿时消下去一大半,忽然听到外头有脚步声,连忙拉着他躲到紫檀屏风后,对他坐了个嘘的手势。今非昔比,他现在是个男人模样,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他擅闯王府,一定会被捉去的。
素月打开食盒,将里头饭菜一碟碟摆在桌上,“女郎?”
隔了一会儿,淼淼低声:“什么事?”
素月低着头,以为她尚未起床,便没有多问:“饭菜我都放在桌上了,女郎一会起来吃。王爷今早命人传话,他因事外出,今日大抵不过来五桐阁了。”
淼淼站在卫泠跟前,微微耷拉着脑袋,那双明媚的水眸里不知在想什么,“我知道了。”
卫泠看着她的头顶,眸中笑意渐渐敛去,正欲走出折屏外,便听外头丫鬟问了一声:“对了,女郎方才在同谁说话?婢子在外头好像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淼淼紧张地拉住他袖子,恳求期盼地望着他,用口型道:“别出去。”
卫泠停住,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房里只有我一个人,能跟谁说话?你莫非听错了?”
素月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往内室张望张望,确实没有什么男子身影,她笑着道:“或许真是婢子听错了,女郎若是无事,婢子这就退下了。”
淼淼没有回应,素月弯腰退出门外,室内重归平静。
许久,她还是没有松开卫泠的衣角,近乎固执地拽着他。卫泠眉梢一抬,“怎么了?”
她一抬头,倒把卫泠震住了。这双眼里杂糅着懊恼、悔恨、无助和不安等情绪,她浑身都紧绷着,“卫泠,我告诉你一件事,你答应我别生气……”
卫泠铁面无私,“说。”
她既害怕卫泠责罚,又害怕被杨复发现的后果,一口气言简意赅道:“昨天我在杨复面前哭了。”
卫泠一愣,“他看到了?”
鲛人的眼泪代表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淼淼轻轻地点头,“嗯。”
“你……”卫泠真个对她无可奈何,前后联系起来,不难得出她现在处境的结论。难怪院里院外都是侍卫,原来是杨复为了看守她。
明知她不是人也不肯放手,看来是真对六水用情至深。
淼淼轻言细语,将昨日前因后果娓娓道来,“我在海棠园躲了一下午,没想到他就在门口等我……我跟他说自己不是人,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说,把我关到了这里,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能是什么意思,有些时候她真是笨得发指。卫泠坐在圆桌后,举箸夹了一筷子樱桃肉,斜睨他一眼,“你觉得呢?”
淼淼在他对面坐下,努力思考,“我不知道。”
樱桃肉酸甜可口,酥软适度,卫泠喝了一口茶,笑道:“那你愿意跟我走吗?”
淼淼迷茫,“跟你去哪?”
卫泠想了想,别院是再不能回去了,王府也不宜久留,最好的选择便是远走高飞。“如今他虽不知你真身,但却亲眼看见你泣泪成珠,难免不会心生芥蒂。与其日后被伤害,倒不如趁早离开。”
精美珍馐吃着索然无味,淼淼低头扒饭,这些后果她也认真想过。她拿捏不准杨复的态度,是把她当怪物看,还是单纯生气她的欺骗?
无论哪一种,都不太好。他都不可能跟以前一样对她了,淼淼失落地垂下眼睑。
“好。”她有气无力道。
与其让他恨她惧她,倒不如她早些抽身离开,还能给他留下一个乖巧可人的形象。
*
卫泠腹伤未愈,独自行动尚且轻松,但带着她便不那么容易了。何况五桐阁四角都守着侍卫,要逃出去不是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