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氏收回目光一语不发地上了轿子。
蓁蓁松了口气,在佟佳氏走后也上轿回永和宫去。
······
元宵过后,京中的天便有了暖意,也不知是不是春天近了,蓁蓁不知怎么就犯起了春困,每日都懒懒的门也不大爱出,连带六阿哥胤祚的生辰也只在宫里关起门来贺一贺便罢。
可二月初十是惠妃所养的八阿哥周岁,惠妃觉得八阿哥虽然不是亲生,可孩子的周岁总要闹一闹才吉利,故而也早早差使自己的内管领人通知内务府准备。蓁蓁虽然因近日懒怠和嫔妃们虚与委蛇尽量躲着这样大家伙凑一起的场合,可为着和惠妃的情分,蓁蓁一早就抱了六阿哥去延禧宫探望。
如说过去惠妃宫里是素净清雅,那今日还未走近正殿,这一声声孩子的啼哭总算让沉寂多时的延禧宫有了些许人气。
“许久不见姐姐这里如此热闹了。”蓁蓁抱着胤祚站在东稍间外笑吟吟地瞧着内里的惠妃正抱着八阿哥玩拨浪鼓,惠妃瞧见她立马招招手:“来,快来坐。”
蓁蓁把六阿哥放在炕上,自己坐在惠妃身边,六阿哥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刚落在炕上便去和八阿哥玩几个小玩具。
“就不把胤禛那个孩子接来了,六阿哥还小能和八阿哥一起爬着玩。”
惠妃目不转睛地瞧着两孩子玩得热闹,一边和蓁蓁闲话:“你近日不是尽躲懒了么,我以为你今日也不出来了,没成想还是来了。”
“八阿哥的周岁那就是姐姐的喜事,我说什么也得来凑凑热闹,只是等下抓周前姐姐允我先走了吧?”蓁蓁央求着惠妃。
惠妃被她求得忍俊不禁,不禁打趣她:“德妃娘娘圣宠优渥,大家都想沾沾你的光,别走,让大家好生围着你问问怎么讨皇上欢心才是。”
“姐姐!”蓁蓁听得出惠妃这又是在嘲弄打趣她,拿着帕子就要扭她:“姐姐以前就油嘴滑舌讨人厌,现在有了八阿哥日子热闹更加过分了,尽挑讨嫌的乱说。”
惠妃摸了摸八阿哥的小辫子:“你别说,有他在,什么日子都过得快些,往日我只看你陪着胤祚眼热,如今我每日也有操不完的心,像回到十年前胤褆还小的时候。”
那日惠妃哭诉大阿哥胤褆出生后发生的那些事情时的痛苦还在蓁蓁眼前未能散去,蓦然想起蓁蓁只能在心中喟叹,她轻声说:“都会好的,姐姐是有福之人,皇上把八阿哥送来也是顾念姐姐、看重姐姐。”
“别用皇上安慰我,那不顶用。其实经此一节我也才知道,我不是什么风轻云淡的人,我也有所想有所求。”惠妃的嘴角抿成一个浅而好看的弧度,语带感激对蓁蓁谢道,“这不是有你陪我吗?他来了你在了,胤褆也越来越好,如此这般我的日子也过得快许多。”
蓁蓁低垂着眼皮,喃喃道:“姐姐求而不得,我却是想求的太多。”
惠妃默然看她的神色,良久喃喃:“有求就好,在宫中无欲无求日子就会过得太慢又无趣,其实这些嫔妃也不定就是想争想抢,而是如果不争不抢,好多人的日子该多无趣?”
“那是他们没学你,给自己找点乐子其实过得比外头穷苦人家好多了。”蓁蓁吸了口气松快了下脖颈,笑言,“其实我们这些人能做的、能斗得不多,到底也是圣意本就如此。如果他真无心,任谁机关算尽,也成不了。”
蓁蓁单指往上指了指,惠妃也了然其中关节,不禁感叹:“圣心难测,你我不过是蝼蚁。”
惠妃讲得怆然,蓁蓁想今日是好日子不能让惠妃苦着脸,于是宽慰她:“姐姐如今还有八阿哥呢,阿哥还小,有姐姐在未来一定能知书达理,礼贤下士。”
这说着,蓁蓁头一回仔细瞧八阿哥却想起另外一事来,“八阿哥过去养在阿哥所,骤然送来这卫氏可上你这儿来闹过?”
惠妃听蓁蓁提起卫氏,却含着一丝笑意:“来过,但不是闹。今早天未亮就候在宫门口了。原想她下贱出身没什么规矩,但人来了才觉得其实还好,也算有礼有节。苏嬷嬷派在她身边的人不许她接触阿哥,她也只求了我两句,可皇上特地叮嘱过的事我也没法子,她也就没说什么留了给八阿哥的寿礼就走了。”
说着惠妃把一旁的几个荷包袋子和两件小肚兜拿了给蓁蓁瞧。
“这手艺还算不错。”蓁蓁前后翻了翻,拿着一枚宝蓝色的荷包却是一挑眉,“只是这荷包料子……倒是不错……”
她又细细翻了翻,这枚荷包的底料是腾云云锦,上面绣着的却是君子兰,“宫中云锦甚少,卫氏也不知道哪儿弄来这么好的云锦送给孩子?”
蓁蓁又翻了翻其他几个,都只是普通的料子,倒显得这枚荷包格外扎眼了。惠妃也瞧了瞧,她出身富贵,花缎云锦所见所用数不胜数,反而觉得这块布料一般:“不过是块小料罢了,或许是过去哪个主子赏的。再你看这腾云云锦哪有绣君子兰的道理,配得这般不伦不类,到底出身低,只想着给儿子最好的东西,却一股脑混在一起落了下乘了。”
听惠妃这么细一分析,蓁蓁也觉出这看着名贵的东西其实也就一般:“最近我头疼老犯,看什么都疑神疑鬼。从先前她怎么进的乾清宫就看得出这卫氏心术不正,姐姐还是防着点。”
“我记得那些事,怎么可能会忘记,这种事多防着总比不防好。”惠妃看了一眼西洋钟的钟点提醒她,“你等下早些回去吧,万一和荣妃她们撞上了可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我听内务府私下传的闲话,说是皇上没给荣妃金册。年末她堂叔图海又殁了,如今宫里都在议论她靠山倒了又失宠,现在她日日心气不顺,就怕正撞上了她找你晦气,这是其一。最近皇贵妃心气也不顺,虽说皇上没明言,但这会儿谁都知道皇上除夕元宵都陪着你,难免她没什么想法。更不要说那个新来的贵妃了,都说她寡言少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贵妃……”蓁蓁说起贵妃也觉得奇怪,“那年皇后大丧我见过这位三格格,灵巧早慧,看着……”她欲言又止,瞧着惠妃,惠妃机敏,了然一笑:“不说不错,挺好的。”
惠妃瞧了一眼外头,就催着蓁蓁赶紧走,可没成想,延禧宫的宫门她走出去才一会儿,荣妃和僖嫔已然站在了蓁蓁眼前。蓁蓁赶紧让乳母抱着六阿哥先走,自己深吸了一口气,直面这两位爱找茬的主。
“德妹妹许久不见了啊。这一个月里想见妹妹一次可不是一般难呢。”荣妃先开了口,她似乎握着拳在克制自己。
“荣姐姐说什么呢,是咱们难,万岁爷可不难,怕是日日都见得着。”僖嫔咬着银牙,捏着嗓子说着难听的酸话。
蓁蓁朝荣妃福了福,荣妃立马手一伸叫道:“别,你可千万别,德妃排在我这荣妃前头,你给我行礼是什么意思?”
“姐姐说难得见我,想起正月里的确没和姐姐拜过年,妹妹给您赔个不是。”
僖嫔一听笑了起来,挑着下巴说:“我也没在正月里给德妃娘娘拜年啊,是不是得补上啊。”
她言语尖刻,面色挑衅,让蓁蓁只觉得一阵阵的心烦。她先前让着她俩是敬着她们年长自己几岁,自己还一直称她们一声姐姐,可是有些人也别太蹬鼻子上脸,真当她是个软柿子么。
要拜年是么。蓁蓁于是站定了,落落大方地说:“僖嫔若是要补,那不如现在就补了吧。”
僖嫔一愣,随即气急败坏地说:“你要不要脸了?”僖嫔仗着自己出身赫舍里氏,一向不把别个人放在眼里,就算是嫔位被四妃压了一头也不能服气。
“脸?”蓁蓁冷笑一声,“僖嫔莫不是忘了,我是永和宫主位德妃,你是什么位份?让你拜我是妃主子给你脸,你又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对我无礼?”
蓁蓁句句质问毫不退让,僖嫔被她一句话给怼住了,半天都憋不出下一句来。
第95章
“德妹妹看着像是有事, 那就赶紧回去吧, 我同僖嫔这就告辞了。”
荣妃自打被皇帝扣了金册不发是比从前收敛多了,她刚刚也是想着册妃的事实在心里不痛快才一时没忍住寻了蓁蓁晦气,这会儿看蓁蓁和僖嫔是快吵起来了她倒是先软了下来。她说着就要拉僖嫔走, 蓁蓁也不想和她们多废话,和荣妃互行了一个平礼就准备离开。
可僖嫔这时哪里肯罢休, 她冲出去倏地横在了蓁蓁跟前拉着她的胳膊狠狠道:“你得意什么?别以为如今抬了旗就忘了自己是什么出身!”
厌恶烦躁之心骤然间涌过蓁蓁的心口, 她突然头脑一热直接抬起胳膊想甩了僖嫔的手, 可僖嫔的手还在用力,一甩一拖间就拽到了蓁蓁的耳环。
“咝!”蓁蓁倒抽一口冷气, 只觉得耳垂被耳钩勾起了一块肉来。
僖嫔一听见德妃倒抽冷气就赶紧松了手,可这时已经晚了,蓁蓁的金镶珠翠流苏耳链的钩子已经歪了, 她的耳垂被钩子勾得是又红又肿还透着一丝丝血迹。
僖嫔见她受伤立时知道自己闯下大祸, 但她还是嘴硬说:“别以为爬了上来了不起,我看你能拿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