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远此刻已经红了眼睛,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要更多!
只凭着内心的那股子冲动去索取,他的动作就粗暴了些,将她压到地上的那一刻,何远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如意此刻只觉得心底一阵阵绝望涌上来,她万万没想到何远会在此时此刻变成这样。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双手不再推脱他,而是努力向两边开始摸索,手中触及到冰冷的石块,她几乎是用尽了全力砸向他!
可她的力量实在不够,动作又不够灵敏,何远轻轻一抓,就将她的手腕遏制住了。石块从手中掉落的那一刻,如意的心也一并沉了下去,她脑海里仿佛开始回到了被陷害致死的那一日。
那种绝望,愤怒,不甘,一切一切的情绪涌上来的时候,仿佛感觉到身体撕裂一般的痛苦,整个人便像腾空了一般,没了知觉。
此时此刻,如意也觉得自己的脑子渐渐变得空白,可就在她是去知觉之前,忽的听到身上的何远一声闷哼,旋即她整个人身上一轻,再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跌入一个冷冽的怀抱里。
这感觉有些虚虚实实的,让她分不清,只是双手触及到那冰丝般的袍子时,无意识的就紧紧拽住了!她整个人近乎发抖的缩进那个怀里,仿佛那是最后的依靠!
夜色深沉,夜幕如同一块墨蓝的大油布,将整个天空笼罩,连星辰也欠奉。
静谧的林中,重新翻修过的竹屋中还亮着灯火。层层纱帘被打下,红木花梨罗汉九龙床上,昏迷过去的少女脸色绯红,四肢颤抖,双手还拽着一件衣裳,即便是昏迷中,似乎也并不安宁。
江承烨神色淡淡的换上新的冰绸袍子,于深更半夜一脚踹开了封千味的寝卧,将人提了出来,言简意赅:“治好她。”
封千味的起床气都化作了一脸的阴霾,可一见到床榻上的人的时候,他整个人虎躯一震,抖着手质问:“你你你……你做了什么禽兽之事,连衣裳也脱了!?啊!莫不是你想强迫她……”
江承烨缓缓地看过来,不言不语。
啧,没情调的小孩逗起来都没了乐趣,封千味收住嬉笑,转而去给如意诊脉:“唔,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惊吓过度,昏了过去而已。”他打了个呵欠:“你让她睡一觉就好了。”说着,他也一边摸着眼屎一边往自己寝卧走。
江承烨没再拦他,而是负着手,站在两步开外,静静地看着床榻上的女人。
他很清楚,自己并未看上这个女子。
第一次见面,是在镇上的江府。其实,他连她是何时去的都不晓得,只是在傍晚读书有些倦了的时候,闻到一阵阵香味。顺着香味寻过去,见到的,就是江府厨房的窗户上打上的她的影子。随后,她以粥试人,细致聪明之处可见一斑。那日一见,并未有过什么深刻印象。
第二次见到,是在百味楼中。站在厢房望过去,一抹艳阳洒下,将整个院落照亮,而她手执细竹棍,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对着院中的少年指点手法,回眸一笑时,第一次有了些惊鸿一瞥的味道。
之后会面,是在这竹屋之中。巧合也好,缘分也罢,以她的厨艺,被封千味看上并非什么夸张的事情。他不晓得她与其他人有何种纠葛,只是听着他们不断的说着她的厨艺时,不自觉的就想起当日在江府的一缕缕飘香。
心血来潮的,竟去了一次百味楼。
他爱吃鱼,并非什么胃口上的独特爱好,不过是因为当初流落荒岛时,日日都要靠着捕鱼为食。原本以为吃了那么多,早该闻到味道的时候便避而远之,可很奇怪,这么多年下来,竟有些离不开这鱼。
记忆力,他吃过的最好吃的鱼,是与一碗面疙瘩煮在一起的。
照顾他的老嬷嬷年纪大了,便总是做一些面食。那时候的他还不晓得生老病死的意义,只记得那日熬了鱼汤,做了面疙瘩,他混在一起吃,觉得十分好吃,他想问一问嬷嬷明日可否再吃这一种的时候,发现靠坐在火灶边的老嬷嬷闭着眼睛,再没睁开过。
之后的事情,就变得有些模糊。他是如何独自离开那里,又是如何流浪,再是如何入了江湖上一些门派只为保命,这些记忆都不大清楚了。他从最不见天日的的底层一路杀上来,直到他仰首就能瞧见日月清辉时,那人居然告诉他,他是他失散已久的儿子。
前尘往事仿佛云烟,一晃即过。他唯一记得的,就是那日复一日的鱼食,与那一晚面疙瘩。他曾以为老嬷嬷是他唯一的亲人,后来才晓得,自己不过是被遗弃的那一个。
而就在前不久,面前这个女人做出的一碗鱼香面,让他有些意外。
她长得不算出色,他也从未对女人有什么兴趣。只是那一碗味美香热的面条下肚,让他终于明白,几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温暖,一个让他看着觉得温暖的女人。
在百味楼中她言语铿锵讽刺他横行霸道,在竹屋里却又以一盅葱枣饮对素不相识的人关心备至。加上她层出不穷的新鲜花样,江承烨终于承认,她是个不一般的女人,至少,是个不一般的村姑。
他长这么大,没有见过姑娘家,像她这样。
兴许是无聊,他忽然想去看一看她。不料这一看,就看到了山上来。毒菇有多毒,他不晓得,只是在静夜中,他听着她声音低沉而清晰:“他们虽坏,却也没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何远,这一步我走的不对……”
身在乡野,误食了有毒的食物,不算什么新鲜事,她甚至连作戏的游方大夫都想到了,可箭到了弦上,她却选择不发。
梦中的人似乎有些难受,江承烨微微抬手,颜一会意,拧了毛巾准备为如意擦汗。
“给我。”江承烨淡淡开口,在颜一略显呆愣中将毛巾拿到自己手上,一手微微牵住袖子,一手轻轻为她拭汗。末了,他将毛巾递给颜一,自己则坐在床沿,移开目光,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颜一低着头,默默退下,还甚为贴心的关上了窗户和竹门。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昏迷中的人呢喃声渐渐小了下去。江承烨重新望向她,好看的眸子中多了几分困惑,他对着昏迷的如意,似在问她,又似在自言自语:“即便你被欺负,都不去投毒陷害,为何我什么也不曾做过,她却要用那么狠的毒置我于死地?”
他伸手轻轻抚上她的额头,似乎真的很困惑:“我想不通,实实在在想不通。”
如意这一夜,睡得很沉,醒过来时,自己躺在自家的床榻上。
昨晚的事情犹如洪水一般涌上来,如意心中一紧,立即起身查看自己。确定了自己并没有受什么伤害,她缓缓地松了一口气,电光火石间,她似乎回忆起一个冷冽的怀抱。
她看着手背上的擦痕,确定昨晚不是梦,而是实实在在的记忆。
她拢了拢衣襟,第一次有了身为一个女人的脆弱之感。
吉祥她们早就起了,见到如意睡着,只当她是近几日累坏了,谁也不来叫醒她。如意不向她们提及昨晚的事情,只是匆匆梳洗一番,出了家门。
王凤娇得了那么大一块地,如今已经起的更加勤奋了,见到如意走过,她越发得意,还哼起了小曲儿。
看着王凤娇在自家那块田地上捯饬,如意目光沉了沉,直接走过不去看她。
既然不用毒菇这个办法,那就要从长计议,连带着那张田契,也要一并重新计划。
其实,当初把田契给了王凤娇,她有经过一番考虑。
仔细想一想,何李氏之先前抢了田,却没有将田契拿走,而是惯了一个“帮种”的名头,无非是不想受人非议,只要她们出家了,满堂又还做不了主,他们大可以大大方方将田契房契拿走。而这些当中,最值钱的还是这块田,她将田契给王凤娇,就有些以猫治狗的意思。相当于让王凤娇为自己挡了些子弹。三伯被打,田契被抢,李秀娥向来忍气吞声温顺惯了,这一次自然要打落牙齿活血吞,而不是像王凤娇那样,骂骂咧咧恨不能全村人都知道。
重新将田契拿回来是早晚的事,只是如意还没能想出,自己该用什么办法,光明磊落的避开何李氏的逼婚。只有先自由了,往后的日子才能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