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2 / 2)

傅彦行凤目一抬,眼中的光亮慑人心魄,“去将程实召来。”

流安闻言会意,立刻传令去了。

傅彦行思忖半晌该怎么对待人小姑娘,待程实被领进来,他淡淡道,“你将太医院的医书整理一套出来。”

张玄晖自先皇故去后便告老还乡了,程实如今升任太医院院首,今日恰逢他在太医院当值,深夜接到召令连官帽也来不及戴,拎着医药箱便往宸阳宫跑。

听了帝王之言,一下没反应过来,以为他要自个儿查什么疑难杂症,便道,“陛下若有任何问题,可问臣,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有些激动,道,“陛下,不能讳疾忌医啊。”

傅彦行的脸黑了。

程实动作很快,傅彦行第二日下朝回宫便见桌上放了几本厚厚的医书,非现成的医学典籍,而是太医院历任院首整理修正过的良方,是从不外传的宝贝。

“召霍青回来。”傅彦行翻开看了两页,很是满意,低声吩咐道。

一直隐于暗处的云卫还未退,他又道,“算了。”

心意为重,他亲自去。

到了晚间,霍青却亲自回来了。

“陛下,太后娘娘今日下了帖子,说要在十二那日给公主选个伴读,萧府也收到了。”

傅昕妙一直是静成太后亲自带在身边教养的,竟将她宠成个不谙世事的娇怯模样,都是十二岁的姑娘了,一点主见都没有,更别说像她姑祖母南阳太长公主那样气势滔天。

眼见着她一天天长大,却越来越离不得人,静成太后这才反省,打算给女儿找两个伴读,多些宫外面的朋友,希望能将她胆子带得大一些。

傅彦行心念一动,道,“朕知道了。”

涟歌自福寿居回来,又和萧涟漪一块儿挑了会衣料,才回西厢房安置。

莳萝伺候她洗完澡,给她擦干发,待她睡下后才吹干外间的灯退出去。

涟歌躺在床上,想着方才祖母叮嘱的话,好半晌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只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似察觉到榻边有个人影。

端午那晚的噩梦犹在眼前,涟歌下意识以为又是在梦里,将眼睛闭了又睁,许久才确定果真是有人潜入她房里。

她第一个反应便是刺杀傅彦行的贼人找她清算来了,吓得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张口欲叫霍青,却借着内室的缠枝芙蓉灯和窗外漏进来的溶溶月色瞧清了来人的脸。

是颀长如玉树的身姿,侧脸沉在阴影里,更显得五官深邃,剑眉星目。

涟歌霍地拉起薄被,将裸露在外的肌肤全素裹住,被噩梦支配的恐惧让她无意识地往床榻内侧缩了缩,磕磕巴巴道,“陛……陛下?”

见她醒了,傅彦行略有些遗憾地收回目光,去到一旁的枫木大理石圆桌边坐下,道,“朕有话同你说。”

“请陛下先……先回避一下,容臣女穿好衣裳。”她都快哭了,谁能告诉她,本该在皇宫内院睡龙榻的陛下怎会出现在她的闺房内?

傅彦行望过去,小姑娘一脸戒备地将自己缩成团,确实不是好说话的处境。

他将身子背过去。

涟歌:……

她到底不敢再提要求,便一边注视着他的背防止他突然转身,一边抖着身子哆哆嗦嗦地穿衣裳。

细碎的衣料摩擦声响勾得傅彦行有些耳热,莫名地又想到了那个梦境,他轻咳一声,驱走那点子不合时宜的心绪,声音冷冷道,“你怎么还没穿好。”

涟歌手一顿,胡乱将外裳拢好系上结。如今是盛夏时节,莳萝给她准备的衣裳是用月明纱制的纱衣,清凉舒爽,但在这种情况下她自然不可能只穿那件衣服在个外男面前晃悠,便扯过一旁屏风上的湖蓝色薄锦披风将自个儿裹住。

她很知礼地去他对面坐下,蹙着眉问道,“陛下可是哪里不适?”

她想着他莫不是蛊毒有异状,抑或是胸闷之症加剧了,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方才等不及半夜都亲自来找她?

傅彦行摇摇头,修长的大手轻轻往桌上一拍,道,“朕从太医院里给你拿了几本医书,是历任院首整理修正过的良方,拿来与你看看。”

顺着他的动作,涟歌才看清桌上放了厚厚一堆书。

涟歌心道,陛下这是信不过我的医术,想让我多读些书?

她心中愁云惨淡,苦兮兮地谢恩,“臣女多谢陛下,一定好生钻研。”

她亲自将那堆书搬到箱拢里放好,足足十二本,她气喘吁吁跑了两趟才完。

这么一来一回,她额头上都浸出些薄汗,脸颊上染了红霞,如同春日牡丹艳艳开放,即使在朦胧的夜色里,也令他心旷神怡。

自明白自己的心意后,先前那些烦躁不安无法掌控的情绪成了一股涓涓细流,淌在他的心间,滋润得他整个人通体舒畅。

但他很清楚,小姑娘不仅对他没有他那样的想法,甚至对他避之不及。

但她还小,而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他一双眼静静从她的脸上掠过,将春色尽收眼底,才道,“十二那日,你进宫。”

涟歌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如今是初七了,只剩四天,陛下这么严厉的吗?

“是。”想哭!

听出小姑娘话里的郁闷和不情愿,他以为她是不愿进宫,毕竟上次璟阳宫那边召她她也都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模样,便好言好语近乎哄道,“华昭很好相处,你不要怕,我母后也是一个和善的人。”

小姑娘低着头,因刚从榻间起来,头发毛毛躁躁地,在昏黄的灯光下似勾着一层金。

涟歌哪有心思听他说这个,垂头思忖片刻,终是没忍住,鼓起勇气抬头问他,“陛下,臣女要先看哪一本?”

就算要抽查,也得给个范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