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璇:……
先前那艘小船还未走远,涟歌唤回舟子,叫霍璇和她回去放鹞子,及至岸边,却见莳花满脸焦急,“姑娘,孟夫人和孟三姑娘来了,此刻正在前院,夫人让您赶紧过去。”
“我知道了。”涟歌点点头,用眼神询问霍璇可要一起,霍璇倒不好去见客,只道,“我回云亭月榭等你。”
孟夫人那日知道孟荞的心思后,在心中计较良久,却不想成全她。可见她心中藏着事也过的不欢愉,到底心软,便趁着此次重九,带着她上太守府送礼来,也想趁机断了她的念想。
也不敢送旁的,只让厨上做了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是金陵口味的点心,也是重阳节适合吃的一道美食糕点,而这道糕点里所用的桂花、栗子等,也都是这个季节才有的新鲜食材。
林氏坐在主位,有些纳闷孟夫人的来意。按说十三那日孟府已经派人来送过礼道过谢,今日再来一趟就有些奇怪了,但来者是客,她也只好按下心中疑惑,陪着孟夫人说笑。
涟歌心中抑是存了疑,待和孟夫人见了礼,乖乖在林氏下首陪着,悄悄打量对面的孟荞。
孟荞在和涟歌打完招呼后便一直低着头,等长辈提到她的名字时才羞怯答话,声音糯糯的,似娇莺恰啼。今日她气色好了很多,脸上还匀了少许脂粉,头上簪着淡粉色绢花,看起来很是精神。
林氏看出孟荞有些拘谨,孟夫人却一直和她闲聊不提要走,知道这是有话要说了,便道,“眠眠,你带三姑娘去府中转转。”又对孟夫人道,“今日霍家姑娘和她兄长也在,让三姑娘和他们一块儿泛舟去?”
孟夫人一怔,却说,“阿荞胆子小,怕水。”
涟歌道,“那孟姐姐便是去的云亭月榭坐坐吧。阿璇也在。”
孟夫人这才同意,又吩咐春柳跟着好生照顾。
第22章 贵人
林氏一直捧着茶杯,见孩子们走远了,才淡淡道,“夫人有话直说吧。”
孟夫人面色尴尬,似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道,“不瞒夫人,我此次来,是有事相求。”
林氏表情凝肃,示意她继续,她接着道,“我嫁进孟府多年,自问当的起这个家。善待妾室,悉心教养庶子,也从不苛待庶女,与我家老爷算得上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给他生个儿子,只得这一个女儿。”
“可我这唯一的女儿,也自幼体弱,我百般娇养,才将她养到今天这般大,她今年已十四,是我全部的希望。”
看样子是为了孟荞而来,林氏想起赏花那日涟歌的问题,眉头一皱,怕她说出什么惊心动魄的话来。
林氏面容戚戚,慈母之心溢于言表,却道,“我曾私底下和我家老爷商量,待她长大,为她择个知心人,哪怕门第低微,只要是真心待她,不让她受委屈便行。”
“可……”孟夫人想起一事,心中骇然,缓缓道,“今年上巳节,我见天气实在好,才带她参宴,她却不知为何对洵公子动了心。”
“起先我并不敢确定,直到上月的赏花会,她明知自己有喘症,还央我带她去。我以为她是在家被闷坏了才带她出门,却不知这孩子竟然自己丢了随身带的药,只为引起二姑娘和夫人您的注意……”
孟荞执著如斯,她做母亲的也没想到,“现在想来,怕是上巳节那场落水,也是她自己有意为之了。”
孟荞这样偏执,着实令林氏惊讶,她看着孟夫人,问道,“你说的有事相求……莫非想让我家洵儿娶了三姑娘?”
“非也。”孟夫人摇头,缓缓道,“我知洵公子并未对阿荞有任何爱怜之心,他甚至不清楚阿荞是谁。自不会提这样过分的要求。”
林氏脸色稍霁,听她继续道,“洵公子乃人中龙凤,日后造化不可估量,实不是阿荞良配。我只愿为她寻个真心人,做个闲散享福的太太,而不是需得操持家事的宗妇。”
“那夫人是何意?”林氏问道。
“阿荞性子执拗,我若直言不允,恐她伤心,做出什么事来。”孟夫人正色道,“因此我才冒昧前来,希望夫人能帮帮我。”
都是有女儿的人,林氏完全明白她的感情,又听说不是要委屈自己儿子,哪会不肯?
“你且直言。”
孟夫人道,“能否请夫人帮忙做个假,就说洵公子已在京中定有亲事。”事关萧洵的名声,她知道自己这个要求过分了,但为了孟荞也不得不豁下老脸,“而我过些日子我会带她回蜀地过年,等明年春暖花开之时再回来。”
林氏才动了给萧洵相看姑娘的心思,孟夫人这个请求,若答应下来,就是乱了她给儿子找个濮阳妻子的想法,若是不应,想起那姑娘柔柔弱弱却如此偏执的模样,她又犹豫了。
实则林氏完全可以将这位有些无礼的都尉夫人赶出去,但她到底不是心肠冷硬之人,沉吟片刻道,“夫人这样令我有些为难……不过我儿年后要去参加春闱,再过两年我们也要回金陵,恐此后再也不会回来。不如就趁此机会,你好好开导开导孟姑娘,让她将心放远些,莫再为洵儿神伤。”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恐怕不能彻底断了孟荞的念想,但孟夫人也知道这是林氏能给出的最好的答复了。
孟荞一路不大说话,见到霍璇时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白了两分,见礼的时候颤颤巍巍的,霍璇不知西山别苑的事,倒很坦荡,“孟姑娘。”
怕孟荞不能吹风,涟歌请她进房间里坐,让人将彩翎提进来与她解闷。她似乎有些害怕这样尖嘴深喙之物,自己并不上前,只远远坐着看她们逗弄小鹦鹉。涟歌怕她拘谨,亲自带她去书架边挑书看,想她是才女,应当会很喜欢。
霍璇抬眼看了看孟荞,眼中有些许兴味。拿起一支从彩翎身上掉下的长羽,戳它的嘴,小鹦鹉做势要咬,被她躲开。
孟荞左右逡巡,挑了半盏茶时间,才从架子上拿过一本书,“我选好了。”
涟歌瞥眼看去,有些惊讶,她拿的竟然是前朝文学大家辛稼轩的《美芹十论》,是陈述抗金救国,收复失地,统一中原的大计。
倒不是不行,而是她这般娇柔的模样,合该拿本诗词集才对。
孟荞得了书,极有教养地坐柜绣墩上,专心看起来,她并未在云亭月榭待很久,不到一个时辰便有外院的嬷嬷过来请孟荞,说孟夫人要回府了。
孟荞面色如常,与她告辞,末了问道,“二姑娘,可以把这本书借我吗?”
涟歌没想到她会那么喜欢,不过一本书而已,她不好不借,可那上头有她兄长的批注,她自己也还没看完,又犹豫了,“孟姐姐,这本书我也还未看完,你若不介意,等我看完以后差人给你送过去。”
孟荞轻笑摇头,“不必麻烦了。我只是刚看到察情篇,有些意犹未尽罢了。”
待她走后,涟歌让莳萝把《美芹十论》放回书架上,整个人往榻上一靠,很是懒散。
“还去放鹞子吗?”
霍璇手里的长羽转换阵地,往涟歌脸上招呼,痒的她咯咯笑,一边道,“去啊。”
后山除了有湖,尚有花园,为了应节,府中花匠早用各类菊花将花园装点一新。两人选了靠湖的大片空地,让两个丫鬟帮忙,将鹞子放飞上天。
静谧宽阔的青莲巷里只有萧府一处宅邸,周近没有其他住户,独栋一幢更显得鸿图华构,气势恢宏。府门洞开着,两列守卫森然伫立,见自家夫人从府中出来,也目不斜视,腰间佩刀煌煌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