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的时候,家里穷的揭不开锅,那会儿听人说去新区开发有肉吃,朱秀英就带着几个弟弟妹妹们扒火车,路上朱书记差点从火车上掉下去,还是他亲姐姐一把拉住了他,也因为这样,她的手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一刮风下雨的手臂就痛的厉害,每每想起来朱主任心里就揪得慌。
当年新区啥都没有,朱秀英就这样一担水一担水,一锄头一锄头的下地,对于庄户人来说,田地就是性命,老家正是没有那么多耕地耕种,他们才来到新区这片不毛之地,那会儿朱秀英跟弟弟妹妹们讲,总有一天要让你们大家都吃饱,一个月起码吃上一顿肉。
可就这样的姐姐,在朱主任心目中放着光辉的姐姐,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知道事情会闹到这么夸张,而韩景瑜跟他之前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这人简直是铁板一块,油盐不进的货。
看着韩景瑜早早递过来的资料,朱主任心里很明白,他能够把资料递给他是基于信任他,如果他敢在这方面徇私,手里的这份材料,可能到达的就不是他手上,而是其他人那里了。
作为新区的一把手,家人**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件事情他如果处理的漂亮还好,如果不能很好的处理,自己的前途尽毁,说不定还会被这个宝贝大外甥送进去。
结果就这时候,秘书小周小跑着进来:“朱主任不好了,外面站着好多知青,说是要找您讨个说法。”
“知青都来了?”
“都在外面了。”
知青们都是十几岁的大小伙子大姑娘,谁不是从城里过来的孩子们,这群孩子来到新区以后,以为靠着自己的努力能吃饱饭,过上好日子,说不定什么时候新区的农工招工,就能得到一份正式工的工作,可最后呢。
前几天有个知青营养不良直接休克送进医院,要不是抢救及时就走了,医院那边做了一份详细的体检,长期的劳作加上营养不良,让一个处于青春发育期的孩子的身体机能都出现了问题,这个时候沉默了很久的
知青突然被煽动了起来,要不是韩景瑜处理得当,当时知青就能暴动起来。
而这时候,得知知青们罢工的朱秀英,气势汹汹的站在新区政府大楼门口,准备要给这群知青们好看呢。
不怕她说,当年她这个当大姐的带着兄弟姐妹几个出来,打小儿她在姐弟几个里面就是有威信的,这也是她为什么自信能够爬在韩景瑜头上的原因。
早来的和尚好念经,她可是拿过唐城“五一劳动红旗手”荣誉的工人,她弟弟又是新区的一把手,在这个地方她就是土皇帝。
“行了行了,闹个什么劲,还想要回城的指标,或者是农场招工的指标不,有劣迹的一律不能回城,过年过节也不许请假,哪怕咱们农场都休息了,都给我守着地不许走。”
朱秀英骑着自行车过来,拿着个鞭子耀武扬威的说。
农村都有农忙跟农闲的时候,西北地区冬季有很长一段时间农闲,近一点的知青都可以轮番请假回家,朱秀英则是让自家儿子姚大有卡着这个请假的名额,所以姚大有之前才能在农场作威作福没有人敢招惹。
可这回,知青们是不打算退让了,也不打算屈就自己讨好。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逼宫吗,知不知道我朱秀英来新区多少年了,我在这里吃苦的时候,你们在干嘛,现在拿着个鸡毛当令箭,以为自己有点军衔就了不起,要知道没有我们这第一代的奉献者,就没有新区现在的这一片蓝天。”
这话说的是韩景瑜呢,他可是个空降部队。
朱秀英是知道了,今天不是韩景瑜端掉她,就是她要搞死韩景瑜,两人的矛盾已经不是一堵墙一片院子那样,是真的拔了刀子见了血。
这回知青们也不露怯,一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我们来这里,就是要政府给个说法,农场是不是真有那么困难,若是困哪,为什么你朱场长可以吃的那么好,为什么农工的工资也不少发。”
朱秀英气急:“你们来给祖国做奉献,这点思想觉悟都没有,还要找国家讨价还价。”
“我觉得他们的意思很明显了,如果是给国家做贡献,大家都苦他们也可以苦。”韩景瑜从外头走了过来,手里头拿了一大摞汇报
材料。
“是,就是这个道理,我们只给国家做奉献,不给你朱秀英做奉献。”
“就是这个人,动不动要挟我们不给探亲假,这五年来,我们的伙食是越来越差,进了谁的肚子可想而知!”
朱秀英气的要脱鞋揍人了:“你们是翻天了是吗,今天站在这里的都给我记着!”
站在窗户边上,看着自家姐姐那副样子,朱主任的太阳穴就“突突”直跳,这还是他印象中那个说一不二,对弟弟们爱护有加,在农场里面拼搏奋进的姐姐吗?
赵曼跟个小跟班一样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面:“韩景瑜,我觉得她好像是在说你。”
换做以前她可不敢这样跟他说话呢。
韩景瑜回头看她,见她细白的小脸上勉强挤出来几分笑容出来。
他说:“没有关系,不管任何时候我都能保护你。”
他比她想象中要强大。
在京市待了快十年,在领导勤务兵的岗位上也好,在军校也好,在技术研究院积累下来的人脉也好,都不会让他在对阵一个农场场长的过程中败下阵来。
赵曼眨了眨眼睛,内心突然觉得安定了起来。
韩景瑜的眼神给了她莫大的力量,以前总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帅,今天看起来,是非常非常的帅了。
这回总算是彻底闹掰了。
韩景瑜也不是没有了解过,以前上级单位也从部队派来了武装部长,为啥干不长久,都是因为这股子绳拧得太紧,如果没有下定决心,是不可能破了这个局的。
男人真认真起来了,较劲的很呐,这里面不仅有朱秀英在农场贪污的证明,还有郑明伙同牧区的人偷羊的证明,甚至他们在姚家的墙底下啊,都发现了埋下去的山羊头,足足有十来个呐。
也就是说啊,孙来娣的狗鼻子没有出问题,这段时间姚家是在偷摸摸的吃羊肉,敢情牧区失踪的羊,都进了姚家人的肚子里面了。
也难怪大家油水都不好的时候,姚家的孩子们,照样吃的肠滚肚圆的。
而姚家那一党的人,平常在新区就是耀武扬威的,说不定势力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大,可是有什么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分内的事情要做,当韩景瑜看到知青倒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
自己该做什么。
朱主任的手微微发抖,使了个颜色给姚大有。
说实话,以前只知道姐姐家里不干净,但那么大个农场,给谁管谁不会沾点便宜?
只是凭他今日见到的样子,姐姐家里恐怕不是沾点便宜那么简单,这事儿闹的也比他想象中要大了许多。
十几年的奉献,也可以说十几年的积累,要是真去查朱秀英,枪毙她都是有可能的,但事情最好不要闹到那么严重,而姚大有直到看到知青一个个站在政府门口,才知道事情闹大了。
朱主任首先是一个领导,他关心自己的亲属,当然更关心自己的仕途,这种事情在他的从政历史上,绝对不算光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