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上泛着层薄亮的鄢红,眼睛也弯如两荡的碧波,神秀内敛的光,此刻招摇地泻了出来。
郎君今日……似乎很是高兴。
贝叶心中打起小鼓,昂起脸,唇上红,脸上更红。
然而卫檀生只是瞧了她一眼,或者说,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食盒。
“翠娘刚睡下,粥你先拿回去放炉子上热着,等她醒来再吃。”
卫檀生嗓音依旧温和,翠娘两个字,落在贝叶耳朵里,她就像被架在炉子上烤的粥一样,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难受得要命。
贝叶垂眸:“也不知夫人的病何时才能好,我们都很担心夫人。”
男人望着她,却没回答她的问题,只弯弯唇角,提步离开了。
贝叶僵在原地。
郎君脾气虽好,但她不敢招惹。她害怕,他已经看出了自己那点小心思。
在门前逗留了一会儿,贝叶拎着食盒出了小院,没想到才穿过一道门,又迎面撞上了另一人。
那人正在门前徘徊,踌躇不敢向前。
贝叶止住了步子,诧异地想,她似乎记得这人是个叫连……朔的?
一个马奴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这连朔的名字她倒是听说过的。
贝叶瞥了一眼,确实生得白皙清秀,难怪那些丫鬟提起他总是嬉笑嗔骂。只是她自诩已是三郎屋里的人,和寻常下人划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少年也看见了她,起先是吓了一跳,但随即反应过来,忙笑着招呼,笑起来时样貌也好看。
问题是……这个叫连朔的马奴怎么在这儿?
少夫人病了。
他平日里在马厩中,消息不灵通,得到这消息之后都已经过了快两三天。
连朔心中焦急。
他已经有许久未曾见过她了,女人看着小马笑出来的模样,到现在他一闭眼还能想起来。
虽然少夫人冷淡了些,但连朔相信他与她之间倒不是没有可能。她这次急病,一定是路上郎君不上心的缘故。他要是能在这个时候好言安慰一番,不愁没有继续往上爬的机会。
像他这般身份低微的人,好不容易才在贵人面前冒出了点头,要是不加把劲儿,终归会被人忘在脑后,他必须要想办法再见她一面,提醒她,还有他这么一个人在。
他对她的感情,其中或许夹杂了两分爱慕,但更多是功利。
除了要在她面前刷波存在感,他也要看看她病得究竟重不重,要真是如传言般垂死,那他也只能自认倒霉,另谋出路了。
正当连朔焦急而又无可奈何的时候,刚好碰上三郎君院里的王嬷嬷来找他。她前几天尝过他自己腌制的黄瓜,想要问他讨要一罐,回头轮值的时候吃茶用。
送上门的机会,他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赶忙叫王婆婆回去等着,自己装了一小坛腌黄瓜,抱着青瓷小坛来到了院门前。
只不过,望着院门,一时又不敢进去了。
“也没什么大事。”望着贝叶,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刚刚王嬷嬷寻奴,奴……奴不太认得路,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儿。”
“王嬷嬷?王嬷嬷寻你做什么?”
“奴自己腌了一小坛黄瓜,王嬷嬷喜欢,就叫奴给她送过来吃茶用。”
今日确实轮到王嬷嬷在外间守着伺候,望着连朔手上的青瓷小坛,贝叶淡淡道,“今日确实是王嬷嬷当值,你快些去罢,记得莫要打扰了屋里养病的夫人。”
连朔忙不迭地应了下来,捧着青瓷小坛迈步进了院子里,走了几步,又回头问,“这位姐姐,奴还有个问题。”
“你问。”
连朔犹疑,“少夫人她……病得确实厉害吗?”
贝叶心中疑虑:“你问这个做甚么?”
连朔道:“前些日子,奴当着少夫人和白桃姐姐的面犯了错,幸得夫人心善没有计较。听说夫人病了,奴……有些担心。”
贝叶:“你都听谁说的?夫人的病不是你能管的,快些做完你的事就走罢。”
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贝叶心中疑虑更甚。
不过送坛子腌黄瓜罢了,大可进去,何必在院子前左顾右盼的,看上去倒像是心中有鬼。
“听说夫人病了,奴……有些担心。”
耳畔还回响着这么一句话,贝叶愣了一愣,心头顿时浮现出一抹她不敢多深究的猜想来。
作为两人谈话的对象,惜翠其实刚醒。
喝了药,又蒙在被子里睡了一觉,出了些汗,感觉终于比之前好了点。
她好像做了个梦,梦里依稀有人给她喂了药。
但再往下想,就没什么印象了,就觉得好像中间有段时候憋得难受,怎么也喘不上来气。
想来可能是她闷头在被子里憋的,惜翠没往心里去。
苦逼如她,在床上躺了足足有两三天,全身上下就像被汽车碾过一遍,哪里都疼,又酸又疼。
不敢作死,惜翠拢好衣服,裹严实了点儿,这才套上鞋下床想要走两步,活动活动四肢和关节。她现在身体素质太差,这么下去不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估计她还要找个时间锻炼锻炼,否则恐怕经不起再病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