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都给我住嘴!”一语未了,小徐氏已喝道:“单凭你两个丫鬟的一面之词,我自然不会就这样信了她们,你素日再轻狂再媚上邀宠,到底也是大家出身,我也很想相信你做不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来,可如今人还躺在你床上,你们两个都衣衫不整,便是傻子也该知道你们才做了什么,岂容你抵赖,又岂是你骂你的丫鬟几句‘忘恩背主陷害你’就能揭过去的?”
“更何况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她们两个是你的陪嫁丫鬟,素日最得你意儿的,她们有什么理由诬陷你,诬陷了你她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你但凡还有半点廉耻之心,就该知道现下惟有俯首认罪,指不定还能留一个全尸,否则以殿下的脾气,你会落得什么下场想来不必我说你也应当知道,到时候你别怪我不念素日的情分!”
陆明雅赤红着眼睛冷笑道:“你少在这里假惺惺,当我不知道今日之事都是你弄出来的?你别以为往我身上泼脏水害死了我,你就可以独霸殿下,以后在府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殿下那点子见不得人的癖好你不是不知道,就你这样的姿色做派,年纪又老大,真以为没了我,你就能拴住殿下的心了不成?更何况慕容恺那般冷心绝情的人,他今日能这般折辱我和其他人,明日自然也能折辱你,我且在地狱里等着你和那两个贱婢,看你们会有什么下场!”
说着说着,知道此番自己已是在劫难逃,无论如何都活不成了,索性也不对二皇子使用敬语了,而是直呼起其名字来,反正她早已恨透了他,对他这个所谓的夫主不抱任何希望了。
小徐氏被说得心头火起,她姿色的确及不上陆明雅,虽比陆明雅进门迟,年纪也的确比陆明雅大,但思及今日之后这世上便再不会有一个叫陆明雅的人碍自己的眼了,她又笑了起来。
就着丫鬟的手在婆子们抬来的玫瑰交椅上坐了,凉凉道:“我要栓住殿下的心做什么,我是御赐的二皇子妃,就算殿下的心不在我身上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这府里还有谁能灭得过我的次序去不成?至于你说的殿下异日也会折辱于我,从来男人都只有折辱妾侍这类猫狗一般的玩意儿,还没听说过有哪个男人会折辱自己正妻的,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陆明雅目呲欲裂,正待再说,就听得门口有婆子道:“殿下来了。”
小徐氏忙站了起来,上前几步屈膝行礼:“妾身本不想扰了殿下静养的,但兹事体大,妾身不敢妄作主张,这才会使人去请了殿下来,还请殿下恕罪!”
二皇子沉着一张脸,也不理会小徐氏,径自大步行至陆明雅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便将她自床上提了下来,手上用力的同时,嘴上也阴测测道:“贱人,本王才半个月没理你,你便耐不住寂寞,给本王戴起绿帽子来,果然是天生的荡妇,一日都离不开男人是不是?也是,你若不是天生*,当初也不会做出在佛门清静之地,便向本王自荐枕席的事了!”
陆明雅被他掐着脖子,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来,惟有本能的抓着他的手拼命挣扎,但男人天生力气比女人大,她身体又还虚着,哪里挣脱得了?很快便面容发紫,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还是小徐氏见势不妙,忙壮着胆子上前劝二皇子:“殿下,虽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如今的情势已不容陆侧妃抵赖,但她却口口声声自己是冤枉的,没准儿她真是冤枉的呢?好歹还是待将那奸夫弄醒,问清楚后再发落陆侧妃也不迟啊,就算要死,也总得让陆侧妃做个明白鬼不是?”
二皇子方恨恨松开了陆明雅,陆明雅当即如被人抽走了浑身的筋骨一般,瘫软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但稍稍缓过气来后,她便忙忙挣扎着起来,跪行起二皇子面前,抱了他的腿哀哀的哭求起来:“殿下,妾身真是冤枉的,妾身连那个男人是谁都不认识,真是被人陷害的啊,求殿下明察,还妾身一个清白……”
虽说方才陆明雅已明白自己今日是必死无疑,对二皇子也不抱任何希望了,但真当她的脖子被二皇子掐住,她呼吸困难,离死亡仅只一步之遥之时,她方发现死亡是多么的可怕,自己又是多么的想活,而现下唯一能让她活的,便是二皇子了,所以她才会一缓过气来,便立刻上前哀求起二皇子来。
只可惜二皇子半点也不为所动,脚一抬便将她踹翻在了地上,然后上前一把将还在床上高卧的奸夫拖到地上便狠狠踹起来,后者便是睡得再熟,如今也该醒了,所幸他还穿着一身中衣,倒还不至于不堪入目。
他张开一双睡眼惺忪的眼睛,先是有些迷惘的看了看四周,随即便“噗通”一声跪下,捣蒜般冲二皇子磕起头来:“殿下饶命,殿下饶命……都是奴才一时糊涂,才会犯下滔天大错,不关侧妃娘娘的事,她是无辜的,求殿下饶命……”
二皇子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上前便又踹了陆明雅一脚,才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这个贱人还有什么话说,还有脸说你是冤枉的,是被人陷害的吗?”
陆明雅立刻哭道:“可妾身真是冤枉的啊,那起子烂了心肝儿的人要陷害妾身,自然方方面面都会考虑到,妾身势单力薄,根本防不胜防啊,殿下一定要相信妾身,妾身心里由始至终只有殿下一个人,求殿下明察,还妾身一个清白!”
说着,怨毒的看向那个男人,恨声道:“到底是谁指使你陷害我的,殿下明察秋毫,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殿下一定不会放过你,我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那男人闻言,先是一脸的难以置信,随即便冷笑起来:“我就知道你是利用我的,你那些甜言蜜语一个字都信不得,偏我心里仍抱着一线希望,万一你对我真有那么一丝情分呢?如今看来,我也太天真太不自量力了,你是高高在上的侧妃,我却只是门房一个低贱的奴才,若不是你暂时有求于我,又怎么会对我投怀送抱……你既无情,那便别怪我无义了!”
说完看向二皇子,一脸视死如归的道:“回殿下,奴才是门房的二等管事,半个月前,陆侧妃的丫鬟悄悄儿找到奴才,说大厨房苛刻陆侧妃的饭菜,以致她贵为府里仅次于殿下和皇子妃的侧妃娘娘,却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拿银子收买奴才,让奴才帮着偷偷弄一些灶具和食材进来,她们好在自己院里开小灶。奴才想着侧妃娘娘再尊贵,也尊贵不过殿下和皇子妃去,如何敢违抗殿下的命令?遂一口回绝了,之后陆侧妃的丫鬟又找了奴才好几次,奴才仍然没有松口。”
“却不想下一次,陆侧妃竟亲自找上了奴才,一开始许以金银见奴才不为所动,之后竟对奴才言语挑逗起来……奴才素日别说与侧妃娘娘亲近了,连多看一眼侧妃娘娘的机会都没有,如何把持得住,一时鬼迷了心窍,终于酿成了今日大祸,如今奴才一五一十都招了,还求殿下能赏奴才一个全尸……”
陆明雅听至这里,哪里还听得下去,近乎歇斯底里的尖叫道:“你胡说,你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我对你言语挑逗,你也不怕死后被人拔了舌头下刀山油锅!”
那奸夫冷笑道:“你休想白白利用我,就算要死,我也要拉了你垫背,让你与我一起死!殿下,奴才所言句句属实,殿下若是不相信,可以问侧妃跟前儿的杜鹃芍药,奴才与侧妃之间的事,她们比谁都清楚,殿下一问便知!”
二皇子至此已信了大半,因拿眼看犹在地上跪着的杜鹃与芍药。
杜鹃与芍药忙不迭点头道:“是真的,殿下,小陈管事说的都是真的,殿下若是不信,可以让人去后罩房查看,里面从灶具到食材都一应俱全,皆是小陈管事这些日子自掏腰包悄悄儿送来的,奴婢们知道这样不好,劝过主子几次,可主子却反将奴婢们骂了一顿,说‘生计都成问题了,其他事又还算得了什么?’,奴婢们便不敢再说了。”
“之前小陈管事过来都至多只待一个时辰便离开,奴婢们便一直都抱着侥幸心理,一个时辰也不算太长,且小陈管事也不是日日都来,想来当不至于被人发觉?可昨儿夜里他来了就不走了,奴婢们实在担心这样的事有了一次就有两次,有了两次就有无数次,再这样下去终有一日会酿出大祸来,这才会咬牙一早去禀了皇子妃,求殿下明察……”
两人后面还说了什么,陆明雅已听不到,只知道无意识的喃喃说着:“胡说,你们都是胡说的……你们淫妇王八一条藤的来坑我……”
心里终于明白过来,为何杜鹃第一次在她的箱子里取过一百两后,便再没找她要过银子,她之前还在想,这府里的人也不算是太势利嘛,她原本还以为难得有这样的机会,那些人定会狮子大开口,——至此方知道,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原来她一开始便落入了别人的圈套里!
如今想来,那日杜鹃与芍药在她房门外说的那番话也定是有意为之了,其目的便是为了引她入彀,想想也是,她待她们原便算不得多好,她们又不是打小儿服侍她的,待她便是有几分忠心也有限,若她一直得二皇子的宠,在二皇子府一直有一席之地也还罢了,她们自然继续忠于她,可现在摆明了她自身都难保了,她们跟着她还能有什么前途可言?
自然是趁早另谋出路的好,亏她这些日子以来还一直自责以前不曾善待她们,没有赶在以前自己尚算得宠之时为她们各寻一门亲事,害她们少不得只能跟着自己孤苦终身了……真是可笑又可悲!
心念电转之间,二皇子与小徐氏之后还说了什么陆明雅也听不到了,她只恍惚看见所有人,包括那个所谓的“奸夫”都被人押着离开了。
然后进来了两个满脸横肉的嬷嬷,也不与她多说,直接便将一条白绫套在了她的脖子上……她很快便呼吸困难起来,整个人也变得轻飘飘的,恍惚中,她好似听见一个嬷嬷在自己耳边说:“这便是你意图败坏别人名节的下场,记住了,你有今日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
然后她又看见了陆二夫人,看到了她眼里的失望与决绝,她终于明白当日自己要给自己二皇子做侧妃时,母亲为何不但不以她为荣,反而会伤心绝望成那样了,自古做妾的,又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
她以为自己能例外,她以为自己的后半辈子一定不会活得像母亲那样悲哀,她更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一定能将那些曾薄待过她看不起她的人都踩在脚下……到头来方知道,原来她的人生,彻头彻尾就是一场悲剧,更是一个笑话,如今哪怕死了,也没有一个人会为她伤心,会为她流泪。
不过这样也好,她实在活得太累了,也实在撑不下去了,她终于可以下去与母亲团聚,以后伤心难过时,也终于能有个肩膀可以依靠了……
☆、第五十七回
这日陆明萱正与陆明芙一块儿做针线,颜家前阵子一连几次打发媒人上门请期,想早些迎陆明芙进门,毕竟颜十九郎开了年都二十了,旁人像他这么大的,大多都是孩子的爹了,他又是长子,他的婚事一日不办,底下弟弟妹妹们的亲事也没有越过他的理儿。
陆中显虽十分舍不得大女儿,但开了年陆明芙就十六了,也是时候该成亲了,况他对颜十九郎这个女婿也是真满意,适当的拿乔可以显得自己的女儿矜贵,若是过分了,以后在夫家难做的还不是女儿?遂在颜家的媒人第三次上门时,同意了颜家的请求,两家一起将两人的婚期定在了来年的正月十八。
如此一来,陆明芙的嫁妆自然也要全面准备起来,其他一应东西自有陆中显与戚氏为她操办,给翁姑长辈们做的针线却必须自己动手,陆明萱当仁不让的帮起姐姐的忙来,如今是一有空闲便在陆明芙屋里做针线,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姐妹两个正飞针走线的忙活着,丹青忽然走了进来,屈膝行礼后便冲陆明萱使了个眼色,示意陆明萱到外面去说话。
陆明萱还没发话,陆明芙先笑了起来:“你们主仆两个神神叨叨的做什么,有什么话是我听不得的?丹青你还不快从实招来。”
丹青只得拿眼看陆明萱,见陆明萱点头说:“有话但说无妨,姐姐不是旁人,没什么是她不能听的。”后,才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虎子来了,在门厅里等着见姑娘。”
陆明芙闻言,笑嗔丹青道:“不就是我未来的妹夫有话或是有东西带给妹妹吗,也值当你弄得这般神神秘秘的,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说完向陆明萱道:“你快去罢,只别误了吃饭的时辰就是了。”
陆明萱的脸皮早被她隔三差五的打趣弄得厚了许多,当然,她也没少打趣她就是了,应了一声:“那我先去了啊。”起身领着丹青袅袅婷婷的自去了。
仍是先去荣泰居与张嬷嬷说了一声后,主仆两个才去了二门门厅,果然就见虎子早已侯在那里了,一见陆明萱便迎上前行礼:“给萱姑娘请安。”一边请安,一边还不忘拿眼觑丹青。
看得丹青是又羞又恼又有几分莫名的喜悦,狠狠瞪了他一眼,低下头便再没抬起来过。
陆明萱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下暗暗好笑,不过眼下还是正事要紧,等正事说完了,再将丹青留下与虎子说会儿体己话也就是了,遂叫了虎子起来,问道:“你这会子过来,可是那件事已经有结果了?”
虎子这才收回了看向丹青的目光,正色道:“萱姑娘神机妙算,的确是那件事有结果了。”压低了声音:“昨儿那个女人事发后,被二皇子当场下令勒死了,只没有发丧而已,据说是二皇子妃考虑到府里如今本就是多事之秋,若再传出侧妃暴毙之事,怕落到有心人眼里再生事端,而且也委实不光彩,所以打算让她先‘病’上个大半年的,往庄子上一送,到时候丧事也一并在庄子上办了。”
“死了?”陆明萱不由大吃一惊,不过没忘记压低声音,“二皇子就凭陆明雅屋里几样疑似不是他的东西的男人随身物品,便直接给她定了罪,甚至要了她的命?”